都府使自然是认得那块玉佩的。
正是那块能驱使天下兵马的虎符,非天子之属不可有。
但侯俊杰并不认得,他并非官身,家里也就几个小钱,稍稍富裕了些罢。
天下虎符惟有两块,一枚系于手握兵马大权的佞臣裴大将军手中,另一枚则于天子掌中。
裴大将军是燕梁的杀神,也是北境人的天,北境人谁人不识。而天子则长居燕梁京都,久住深宫鲜少出京。
那都府使自然心觉他便是燕梁九五之尊的帝王,却见他并未自称朕,以为是他存心想微服私访低调出巡,也就没戳破他。
但都府使礼数上自然不能失了天子脸面,亲自为他牵马游街。堪称卑躬屈膝,面面俱到,态度低得不像是一城之主,反倒是像侯俊杰的手下奴仆。
侯俊杰没当过援北军指挥使,但他常跟随许戌左右,自是也能察觉到都府使这种非同寻常的对待。
而这一切都源于他出示了那块玉佩之后。
他能感觉到这块玉佩也许并非平常物件,至少绝非一块寻常象征指挥使的玉佩。
他读过不少江湖武侠话本子,也读过不少前朝历代的英雄传记,反复摩挲着手中这块形若卧虎的玉佩,心中有了一个大胆而冒险的猜测。
但他不确定,他也不知道这块玉佩的能量到底有多大。他又没法去试,这件事如果试错了,就是掉脑袋的大事。
就算真的猜中了这块玉佩就是传说中能够调动天下兵马大权的虎符,他也不知道这象征着何种身份。
是什么人能掌管虎符?
权倾天下,手握兵马大权的将军?还是临时出征被指派为统帅的指挥使?
只是指挥使为何会让一城之主卑躬屈膝到如此地步?
还是……难道是那更高更高,他曾经遥不可及,只听过说书人念出过的那个名字?
侯俊杰立时感到手中那块触手即凉的玉佩,像是烫手的山芋,山一般的沉重。
这块玉是徐成(许戌军营化名)所属,那徐成到底是何种身份?难道他作为天子禁脔,已经被宠爱到天子私赐虎符的程度?
侯俊杰一时脑中如同一团乱麻。
虽然前路模糊不清,但这些天战争的血肉横飞,使得侯俊杰快速地成长,同时他清楚地明白了一件事,一将功成万骨枯。
他已经被一个天大的机会砸中了,若是握中了便是一朝鲤鱼跃龙门,成龙成凤的机会。
他心中已经有了一个九族消消乐的决定。
正是月满西楼,侯某一夜无眠。
花开两朵,各表一枝。
……
许戌想探知北齐军队为何退军,故而没有选择退守回定北都府的官道。
而是选择同北齐人一样,往北走,前往冲山关。
在北境车马本就难行,况且北境十四城已失了十二城,军情已是贵比万金。
北境城中人心惶惶的一个重要根源便是,因着北齐军队攻占城池速度快,且一路长驱直入,故而探子回禀的军情只有连连败退。直衬得北齐军队如天神再世。
而正是他晚了一步到定北都府,也就使得自己的命运,同侯俊杰的命运,都发生了一些偏移。这些偏移造就了某些说不上具体是福,还是祸的变故。
…
与此同时,千里以外的京城
宫中人皆是噤若寒蝉,气氛压得很低,低到像是见不到明日的太阳一般。
“什么,你说朕昨夜连夜失了四座城?”
高台之上的陛下龙颜大怒,他却看不清这位陛下究竟是何等的愤怒。
因为陛下站在最高处,站在阳光底下,站在黎明百姓以尸体堆叠垒起来的无人之巅。
拼死送来军情,满身鲜血扶跪在地的探子头也不敢抬。
他是北地人,跑死了四匹马,日夜兼程,只为将这封最新的军情送到。
一入京,连缓口气的功夫都没有,就很快将这份在他怀中还带着些许温凉的书函送到陛下案头。
而他等到的,却是即刻处死的命令。
他冷眼看着坐在高位,心中满是绝望。
他为什么要日夜兼程,宁肯跑死四匹马,也要将这封送上去就必然会触怒帝王的军情送上?
因为他是北地人。北地十四城,曾是燕梁偌大版图上永远最引人为傲的边境明珠。
北境十四城是燕梁最天然的对外屏障,可以说,只要北境十四城在,燕梁就永远不必担忧来自北边邻居──大齐,所带来的丝毫压力。
纵他大齐再兵强马壮,再能人多出,也抵不过北境十四城的天险横断。
可是如今,北地十四城已破。唯余天山门,东北都府两座城池,而大齐吃下两座城,也不过是时间问题。
北境危矣,大梁亡兮。
他希望看到的,是这位高高在上的帝王知耻而后勇,即刻下旨出兵抗齐,收复失地。而不是看他无能狂怒,泼妇骂街,杀人平怒。
周围的将士并没有立刻将这位来自北地的密探拖下去,他们虽位卑官低,却也知道北地战事告急,北境十四城或将不存。
所有人都知道,掩盖此事的帷幕就宛若皇帝的新衣。所有人都知道北境完了,燕梁已经陷入了巨大的危险之中。但是所有人都不敢说。就仿佛是看到了,皇帝的那件新装一般。
而对于这位壮士的事,绝大部分人都怀了几分敬重,乃至于钦佩的意思。
而许南州心里也很苦。
他也并非如此不通人情。他只是太无语,又太生气。他好不容易趁着自己老弟不在,坐上了皇帝的位置。
结果上来就告诉他,你老弟好像在边境战死了,你边境也马上守不住了。
直接开局就接下皇帝这个烫手的山芋。
想派个能征善战的将士去吧,往军营里一看,嚯,不是裴大将军的门生,就是李和谦李丞相家的弟子。
他手里原本只捏着外戚,李丞相、户部礼部这几个钱袋子。谁知道李老丞相死这么快,新上任的李丞相,李和谦虽然明面上向着他,但他也不敢用李和谦的人。
虽然登基后好不容易把皇亲国戚也拉上了他的贼船,但是他扭过头一看,自己手里的牌,好家伙,没一个能打的。
就好比末日来临,邻居家疯狂屯粮,而你淡定屯枪。而许南州这个冤种,就是那个拼命屯粮的邻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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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