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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节 炉香烬

书名:凤隐千霜 作者:小雨希希 本章字数:3606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御赐的安神香在鎏金博山炉中静静燃烧,吐出袅袅青烟,气息清雅宁和,是内廷特制的珍品,有助伤口愈合,宁心定神。沈玦靠在床头,目光却未落在那精致的香炉上,而是穿过半开的支摘窗,望着庭院中那株被砍断枝桠、更显嶙峋的老梅。断口处被府中花匠仔细包裹了防冻的油布,在冬日稀薄的阳光下,像个拙劣的补丁。

那日萧琉离去后,仿佛一场幻梦。若非空气中似有若无残留的冷香,和那句烙在心头的话,沈玦几乎要以为是自己重伤昏迷时的臆想。

“你的命,是朕的。”

霸道,专横,不容置疑。像一条无形的锁链,猝然套上她的脖颈,带着冰凉的触感,和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她闭了闭眼,强迫自己从那股莫名的情绪中抽离。肩臂和肋下的伤口依旧疼痛,但已从最初的尖锐转为沉闷的钝痛,身体里流失的气力,也在御医的汤药和每日不断的珍贵补品滋养下,缓慢回升。这恩宠,如同这安神香,表面宁和,内里却不知掺杂了多少心思。

福伯轻手轻脚进来,换了炭盆里将尽的银骨炭,又将一封火漆密封的短笺放在床头小几上。“将军,张参军刚命人悄悄送来的。”

沈玦拿起短笺,拆开。是张参军的字迹,简洁扼要,却让她的眉头微微蹙起。

“诚郡王府近日常有生面孔出入,多携北地口音。王元朗侍郎三日前曾夜访诚郡王府,密谈至子时。边市章程在户部再遇阻滞,王以‘钱粮调拨困难、恐引边衅’为由拖延。另,宫中赐药内侍,其一昨夜曾借故离开厢房约一炷香,去向不明。已着人暗中留意。”

果然。诚郡王府,王元朗。边市的利益,足够让这些人冒险。刺杀不成,便改用官面上的手段拖延阻滞。至于那内侍……是萧琉不放心,加派了眼睛,还是这府里,另有他人的耳目?

她将短笺凑近烛火,看着火苗舔舐纸角,迅速化为灰烬,落入一旁的铜盂。无论萧琉是维护还是监视,诚郡王那边的动作,她不能坐视。

“福伯,更衣。”沈玦掀开锦被,动作牵扯伤口,让她脸色白了白,呼吸微促。

“将军!您的伤……”福伯大惊失色。

“无妨。取我那件玄色常服,不必厚重。”沈玦语气平淡,却不容置喙。她需要尽快恢复,至少,要能走出这间屋子,走到人前。躺着,永远是靶子。

更衣的过程缓慢而艰难。每抬起手臂,每一次弯腰,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楚。冷汗浸湿了中衣,贴在背上,冰凉一片。但她脸上没什么表情,只在系紧腰带时,因压迫到肋下伤处,几不可察地吸了口气。

铜镜中映出的人影,面色依旧苍白,唇无血色,眼下一圈淡淡的青影,是失血和疼痛折磨的痕迹。但那双眼睛,漆黑深邃,已恢复了惯常的冷寂,甚至比受伤前更沉,更静,像覆着薄冰的深潭。

她推开房门。冬日午后的阳光苍白冷淡,没什么温度,但久未见天光的眼睛还是微微眯了一下。庭院中守卫无声行礼,目光中带着担忧和敬畏。那两名御赐内侍垂手立在廊下,见她出来,连忙躬身,其中一人目光飞快地在她脸上身上扫过,又迅速垂下。

沈玦视若无睹,径直走向书房。每一步都踏得沉稳,背脊挺直,唯有袖中微微颤抖的手指,泄露了身体的真实状况。

书房里炭火充足,暖意融融。她在书案后坐下,铺开纸笔,略一沉吟,提笔蘸墨。字迹依旧银钩铁画,力透纸背,只是笔画间,少了几分往日挥洒的力道,多了些凝涩。她写得很慢,一封是给兵部李尚书的私函,言辞恳切,重申边市之利,并委婉提及可能遇到的阻力,请其斡旋。另一封,则是给北境心腹将领的密信,询问近期边军异动,尤其留意是否有将领与京中或诚郡王府往来过密。

写罢,用火漆封好,唤来心腹亲卫,低声吩咐送出。做完这些,她已觉得气力有些不济,额角渗出细密冷汗。但精神却因这番动作而略微振奋。

“将军,药熬好了。”福伯端着药碗进来,浓重的苦涩气味瞬间弥漫开来。

沈玦面不改色地接过,一饮而尽。放下碗,随口问道:“我受伤这些时日,外面可有什么流言?”

福伯迟疑了一下,低声道:“明面上,都说是将军旧疾复发。但暗地里……有些不好听的话。说将军是遭了天谴,或是功高震主,惹了……上面的忌讳。”他声音越说越低,不敢抬头。

上面的忌讳。沈玦唇角勾起一抹极淡的弧度,冷峭如刃。是丁,这才符合那些人的臆测。她沈玦一个毫无根基的寒门将领,凭军功骤登高位,圣眷过隆,本就扎眼。如今遇刺重伤,自然有人乐于揣测是鸟尽弓藏,兔死狗烹的前奏。

“还有呢?”

“还……还有人说,将军这病,来得蹊跷,怕是……”福伯吞吞吐吐。

“怕是什么?”

“怕是……与那日朝会上,周御史弹劾将军府邸逾制有关……”福伯头垂得更低。

果然。弹劾,遇刺,重伤,流言。环环相扣,这是要把“恃宠而骄,终遭天谴或君忌”的罪名,稳稳扣在她头上。若她真的一病不起,或就此失势,这污名便再也洗刷不掉,连带着她力主的边市,恐怕也要胎死腹中。

好算计。

“知道了。”沈玦语气依旧平淡,“流言止于智者,不必理会。府中上下,谨言慎行即可。”

“是。”

“陛下……近日可曾问起?” 她端起手边已微凉的参茶,抿了一口,状似不经意地问。

福伯忙道:“赵公公每日来送赏赐,都会问及将军病情。老奴皆按将军吩咐回话,只说御医诊治,伤势渐稳,仍需静养。赵公公每次都说,陛下挂心,让将军务必珍重。” 他顿了顿,想起什么,从袖中取出一个巴掌大的锦囊,“这是今早赵公公来时,特意交给老奴的,说是陛下听闻将军夜不安枕,特赐的安神香丸,与殿中所用同出一炉,让将军置于枕边或随身。”

沈玦目光落在那个锦囊上。杏黄色的缎子,绣着简单的云纹,针脚细密,并非内廷司制常见的繁复花样,倒有几分……随意。她伸手接过。锦囊触手柔软,隐隐透出一股熟悉的、清冽宁和的香气,与房中博山炉内焚烧的安神香同源,却又似乎更纯粹些。

她解开系绳,倒出两粒香丸。鸽卵大小,色泽深褐,表面光滑,香气愈发清晰。确是好香,用料考究,绝非寻常之物。

只是,特意赐下与“殿中所用同出一炉”的香丸……是体恤臣下,还是另一种无形的提醒?提醒她,她所用所享,皆出自君王恩赐,包括她枕畔的气息。

沈玦将香丸放回锦囊,收紧系绳,随手放在书案一角。“嗯。陛下隆恩。”

福伯见她神色如常,并无特别欣喜,也不敢多言,收拾了药碗,躬身退下。

书房内重归寂静。沈玦的目光,再次落在那杏黄锦囊上。许久,她伸手拿起,指尖摩挲着光滑的缎面,那清冽的香气丝丝缕缕钻入鼻端。很奇异地,胸口那股因伤势和琐事带来的烦闷滞涩,似乎被这气息冲淡了些许。

她忽然想起那夜萧琉靠近时,身上那股更清冷的、松针雪水般的气息。与这香丸的香气有些相似,却又不同。那气息更鲜活,也更……难以捉摸。

鬼使神差地,她将锦囊凑近鼻端,深深嗅了一下。清冽安宁的香气盈满胸腔,脑海中却突兀地闪过那夜昏暗光线下,萧琉俯身靠近时,那双幽深的眼,和落在耳畔那句冰冷又滚烫的话。

指尖微微一颤,锦囊差点脱手。

她像是被烫到般,迅速将锦囊搁回原处,仿佛那是什么危险的东西。心跳,在胸腔里,不受控制地,漏跳了几拍,又急促地擂动起来,撞得肋下伤处隐隐作痛。

荒谬。

她蹙紧眉头,伸手按住肋下,试图平复那莫名紊乱的呼吸和心跳。一定是伤势未愈,气虚体弱,才会产生这些乱七八糟的念头。

对,一定是这样。

她深吸口气,强迫自己将注意力放回书案上的公文。那是兵部送来的一些待议条陈,关于明年春防的兵力部署。目光落在字句上,思绪却总是不由自主地飘开,飘向那杏黄的锦囊,飘向那清冽的香气,飘向紫宸殿中冰冷威仪的女帝,和那夜卸下所有帝王光环、悄然潜入她病榻前的素青身影。

两个截然不同的影像在她脑海中交织,碰撞,让她心烦意乱。

“啪!”

她猛地将手中的笔掷在案上,墨汁溅出几点,污了雪白的宣纸。胸口气息翻涌,牵动伤处,一阵剧烈的咳嗽猝然爆发,撕心裂肺,让她不得不弯下腰,用手捂住嘴,指缝间溢出压抑的闷哼,额上瞬间布满冷汗。

“将军!” 守在门外的亲卫听到动静,慌忙推门而入。

沈玦摆摆手,示意自己无碍。咳嗽渐渐止息,她靠在椅背上,脸色比刚才更白了几分,呼吸急促,胸口剧烈起伏。好一会儿,才慢慢平复下来。

“无事。” 她声音嘶哑,带着咳后的虚弱,“出去吧。”

亲卫担忧地看她一眼,不敢违逆,默默退下,将门重新关好。

沈玦疲惫地闭上眼。不行。她不能这样。那些不合时宜的、危险的情绪和念头,必须彻底斩断。她和萧琉之间,隔着国仇,隔着家恨,隔着尸山血海,隔着君臣天堑。任何一点多余的思绪,都是致命的软肋,是将自己推向万劫不复的愚蠢。

她重新睁开眼,眸中只剩下一片冰封的决绝。目光扫过那个杏黄锦囊,再无波澜。仿佛那只是一个普通的御赐之物,与那些药材补品并无不同。

窗外的天色,不知何时阴沉下来,铅灰色的云层低低压着,似乎又要下雪。寒风穿过庭院,卷起枯枝上的残雪,扑打在窗纸上,簌簌作响。

博山炉中的安神香,燃到了尽头,最后一缕青烟袅袅散开,融入逐渐暗淡的光线里,那清雅的香气,也渐渐淡去,最终,只剩下冰冷的、灰烬的气息。

炉香已烬,余温散尽。

沈玦伸手,拿过一旁冰冷厚重的兵书,翻开了坚硬的封面。目光沉入字里行间,试图用那些熟悉的杀伐谋略、冰冷的城池关隘,填满所有可能滋生软弱的空隙。

庭院中,寒风凛冽,卷过那株断枝的老梅,发出呜呜的声响,像是在哀鸣,又像是在积蓄着某种力量,等待下一个严冬,或者,下一个春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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