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恙喜欢一切有秩序的东西。比如教室里整齐的课桌。比如讲台上摆放得一丝不苟的教材。再比如他手里，这叠按照学号从小到大排列的新书。他把书本抱在怀里。微微扬起下巴。清晨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崭新的课本封面上。一切，都完美得像他规划好的人生剧本。高一三班的班主任王敏，正站在讲台上，用她那特有的、带点金属质感的嗓音，宣布着新学期的各项事宜。“林恙，你先把书发下去。”王敏老师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林恙应了一声。他将书本轻轻放在第一排的课桌上。开始逐一分发。每个动作都带着一种仪式感。这才是他林恙的开学日。他的人生，本该如此。就在这时。一道懒洋洋的，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身影，晃悠悠地出现在教室门口。上课铃声，恰好在同一秒，拉响。教室里，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被门口那人吸引了过去。林恙的手，停在半空中。他手里的书，差点没拿稳。不是吧。怎么会是他？江熠。那个在云巷港里，把人踢得像个破麻袋的江熠。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江熠的头发有点凌乱。校服外套松松垮垮地搭在肩上。领口随意敞开。脖子上挂着一串，哦不，是一枚银色的耳钉，在阳光下，闪着一点微弱的光。他看起来像刚从哪个网吧包夜回来。又像刚从某个擂台上，把人揍趴下。他的眼神里，带着一种没睡醒的慵懒。又有点。那种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的桀骜。王敏老师的眉头，狠狠地拧在了一起。她扶了扶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像两把激光。直射向江熠。“江熠！”她喊了一声。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怒气。江熠好像没听到。他只是慢悠悠地，把目光扫过整个教室。然后。他的视线，像是装了定位系统一样。精准地，落在了林恙的脸上。林恙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他看到了。江熠的嘴角，勾起了一抹。玩味的笑。那笑容，就像是宣告。林恙，你的末日到了。王敏老师深吸一口气。她努力压下火气。“江熠，教室里就剩最后一张空桌了。”她的目光，指向教室的后排。靠窗的位置。林恙的旁边。林恙的眼前一黑。不是吧。王敏老师，你是不是搞错了什么？那是我的座位！我旁边，怎么能坐一个。暴力分子？江熠的目光，随着王敏老师的手指，再次扫向那个座位。他的笑容，更深了。那笑容里，带着一种赤裸裸的挑衅。他迈开步子。一步步。朝着林恙的方向走了过来。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林恙的心脏上。林恙感觉自己的世界，正在一点点崩塌。他看着江熠。那个在云巷港里，让他生理性不适的男人。那个被他亲手报警逮捕的男人。现在，要成为他的同桌了。苍天啊。大地啊。我的高中生活，就这么毁了吗？江熠走到座位旁。他没有看林恙。只是随意地把背包往桌上一扔。发出“砰”的一声。然后，一屁股坐下。腿，很自然地，伸到了林恙的桌下。几乎要碰到林恙的腿。林恙的身体，瞬间僵硬了。他感觉自己的洁癖，正在发出刺耳的警报声。王敏老师又说了几句。无非是些新学期新气象之类的废话。林恙一个字都没听进去。他的耳朵里，全是江熠坐下时，那椅子摩擦地面的刺耳声。还有他那，若有若无的，带着点汗味的，荷尔蒙气息。林恙觉得自己要窒息了。下课铃响。王敏老师喊了一声：“林恙，来我办公室一趟。”林恙如蒙大赦。他几乎是逃也似的，冲出了教室。办公室里。王敏老师语重心长地看着林恙。“林恙啊。”“你是我们班的班长，学习委员，又是全校闻名的好学生。”“老师相信你。”“江熠他，虽然以前有点小问题，但本质不坏。”“他只是需要一个好的榜样。”“你坐在他旁边，平时多帮帮他，多开导开导他。”“老师相信，有你带着，他一定会变好的。”林恙的内心，像有一万头羊驼在奔腾。带？带他去哪？带他去警局吗？开导？我开导他，他开导我进医院吧。他想反驳。他想大声告诉王敏老师，那个江熠是个多么危险的人物。可他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王敏老师的眼神里，充满了希冀。还有那种。“老师看好你哦”的灼热光芒。林恙只能硬着头皮，点了点头。他感觉自己肩上，扛起了一座大山。一座，名为“江熠”的大山。回到教室。林恙一眼就看到。他的课桌，变样了。桌子中间。一道深深的划痕。横贯而过。那是一条线。一条，用转笔刀，狠狠刻出来的线。江熠抬起头。他看着林恙。嘴角勾起一抹邪气的笑。他冲着林恙，挑了挑眉。“三八线。”他的声音，带着一种漫不经心的痞气。“过界的是狗。”林恙的眼神，瞬间冰冷。他盯着那条线。又盯着江熠那张，欠揍的脸。他想。我的人生。真的要完蛋了。他感觉自己，已经闻到了地狱的硫磺味。而且。还是那种，带着点江熠汗味的，硫磺味。他默默地。把自己的课本。往自己这边，挪了挪。生怕。碰到那条。所谓的“三八线”。他不想当狗。更不想，跟一个。暴力分子。当do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