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像投入死水的石子,涟漪各自在肖战和王一博的心底扩散,却被完美的表象掩盖,未惊动外界分毫。
接下来的一周,风平浪静,至少表面如此。
订婚的热度在特定圈子里缓缓降温,取而代之的是更实际的关注——南郊新型轻武器系统招标项目,进入了紧锣密鼓的筹备阶段。
这个项目不仅涉及巨额资金和尖端技术,更关乎未来几年国内部分精锐部队的装备换代,以及相关产业链的重新洗牌,意义重大,牵动无数神经。
肖战和王一博按照约定,在几个必要的公开场合维持着“相敬如宾”的未婚夫夫形象,偶尔并肩出席晚宴或会议,姿态得体,交流克制,符合外界对一场政商联姻的所有想象。
只是无人知晓,每一次目光交错的平静水面下,是各自情报网络的飞速运转和冰冷评估。
肖战手下的人沿着“开拓者”基金那条线深挖,发现资金最终通过多个离岸空壳公司层层嵌套,隐约指向东欧某个有军工背景的寡头集团。
而那个集团,近两年正因某项与美国军方的敏感技术转让协议受到国际制裁和严密监控。
更棘手的是,部分资金流动的时间点,与王家内部某个已冻结的预研项目资料泄密疑云隐隐重合。
线索碎而乱,像故意洒下的迷雾,但指向的危险性却不容忽视。
王一博这边,对二叔王振业的秘密调查也在暗中进行。
他动用了自己独立于家族体系之外的一支小规模、绝对忠诚的私人团队,避开家族内部的眼线。
初步查证,那几笔异常资金的确流向了那家高风险贸易公司,而该公司近期的物流记录显示,有一批“特种工业轴承”正计划运往一个理论上不应接收此类物资的中亚国家。
至于“信天翁”,王振业与其接触似乎不止一次,会面地点多变,且反侦察意识极强,暂时无法获取谈话内容。
双方都在试探,都在等待,也都在暗中蓄力。
如同两头在黑暗丛林中对峙的猛兽,等待着对方先露出破绽,或,某个打破平衡的契机。
契机以一种意外的方式到来。
周五傍晚,肖战刚结束一个冗长的部务会议,回到办公室。窗外暮色四合,华灯初上。
他揉了揉眉心,正打算处理积压的公文,私人手机震动起来。
不是加密线路,是一个来自他父亲,肖家现任家主肖怀谨的号码。
“父亲。”肖战接起,声音平稳。
“晚上回老宅一趟。”肖怀谨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久居上位的威严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你陈伯伯过来了,一起吃个便饭。王家的孩子,叫上一博。”
陈伯伯,陈继山,退居二线的前任某要害部门负责人,肖家的铁杆盟友,能量依然不可小觑。
这个“便饭”,绝不简单。
“好,我知道了。”肖战没有多问。
“另外,”肖怀谨顿了顿,语气加重了几分,“最近有些关于王家的风声,不太对劲。
你心里要有数。晚上,多看,多听,少说。”
电话挂断。
肖战看着暗下去的手机屏幕,眼神幽深。
父亲特意提醒,意味着某些事情,已经快要捂不住了,连肖家这样的高度都听到了风声。今晚这顿饭,是试探,也是预警。
他想了想,拨通了王一博的电话。
铃声只响了两声就被接起。
“肖部长。”王一博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背景很静,应该也在办公室或类似的地方。
“今晚有空吗?”肖战开门见山,语气是公事化的平淡,“家父邀请,去肖家老宅便饭,陈继山陈老也在。希望你能一起。”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
王一博显然也在瞬间权衡了许多。肖家老宅,陈继山,这个组合本身就是一个强烈的信号。
“好。”王一博回答得干脆,没有多余废话,“时间,地点?”
“七点。地址我发你。”肖战说,“需要我派车接你吗?”
“不用。我自己过去。”王一博拒绝得很快。
保持适当的距离和独立性,对目前的他们来说都很重要。
“晚上见。”
“晚上见。”
通话结束。
肖战将地址发过去,然后起身,走到窗边。
城市的霓虹在他深色的瞳孔里明明灭灭。
今晚,或许能看出些端倪。
肖家老宅位于皇城根附近,是一座规制严谨的四合院,历经数代修葺,气度森严。
晚上七点整,王一博的黑色轿车准时驶入院落旁的专用停车区。
他下车,依旧是那副矜贵疏冷的模样,只是换了一套更显沉稳的深蓝色休闲西装,没打领带。
肖战已经在门口等候,同样是一身深色便装,衬得身形挺拔。
两人对视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面上都看不出什么情绪。
“来了。”肖战侧身,“父亲和陈老在花厅。”
两人并肩穿过垂花门,走过抄手游廊。
院子里古树参天,夜色中更添几分幽深静谧。
偶尔有身着便服、眼神精悍的安保人员无声掠过,显然这里的防卫等级不低。
花厅里灯火通明,布置典雅。
红木圆桌旁,除了肖怀谨和一位精神矍铄、面带微笑的老者,还有两位作陪的中年人,都是肖家一系的中坚力量。
“肖伯伯,陈伯伯,各位叔叔,晚上好。”王一博上前,礼数周全,态度恭敬却不卑微,尺度拿捏得极好。
“一博来了,坐。”肖怀谨面容清癯,目光锐利如鹰,在他和肖战身上扫过,点了点头。
陈继山则笑容和煦,连声说“好”,但那双阅尽世事的眼睛里,审视的光芒一闪而过。
席间气氛起初还算融洽。
话题从最近的天气、养生,慢慢过渡到一些无关痛痒的时事。
陈继山很健谈,偶尔插科打诨,带动着气氛。
肖战和王一博都话不多,只是适时回应,扮演着合格的晚辈角色。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
肖怀谨放下筷子,拿起热毛巾擦了擦手,仿佛不经意地开口:“一博啊,最近家里都还好?你父亲身体怎么样?有些日子没见他出来走动了。”
来了。
王一博心下凛然,面上却不动声色:“劳肖伯伯挂心,家父一切安好,只是医生嘱咐需静养,所以少见客。家里事务,目前主要由几位叔伯协助打理。”
“哦,”肖怀谨点点头,目光似有深意,“有老成持重的人帮衬着,是好事。不过,有些事,关键时候还得年轻人顶上。就像这次南郊的项目,听说你是技术总牵头?后生可畏啊。”
“肖伯伯过奖。分内之事,还需各位长辈多多指点。”王一博回答得滴水不漏。
陈继山呵呵一笑,接话道:“指点不敢当。不过这项目牵涉广,盯着的人多,方方面面都要考虑周全。尤其是技术保密这一块,现在国际形势复杂,有些人和势力,无孔不入啊。”他顿了顿,目光转向肖战,“阿战在部里,最近压力也不小吧?听说好几起涉外经济案子,都跟技术泄露沾边?查起来棘手。”
肖战放下汤匙,语气平稳:“是有几起,还在调查中。手段越来越隐蔽,很多时候资金和人员流动都做了多重伪装。不过,只要做了,总会留下痕迹。”
他说这话时,目光平静地扫过桌上众人,最后似无意地落在王一博脸上片刻。
王一博握着筷子的指尖微微收紧。这话,是说给他听的。肖战在暗示,他已经掌握了一些东西,关于资金,关于伪装。
“痕迹……”肖怀谨若有所思地重复了一遍,忽然看向王一博,语气温和,却带着无形的压力,“一博,你们王家树大根深,产业铺得开,海外也有不少布局吧?现在这环境,合规和风险管控,可容不得半点马虎。尤其是跟敏感技术、敏感地区沾边的往来,更要慎之又慎。有时候,底下人为了业绩或者别的什么,胆子大了,步子迈出去,收不回来,可是会连累根本的。”
这话几乎是明示了。
王家内部有问题,而且可能涉及敏感技术和地区,已经引起了肖家乃至更高层面的注意。
王一博感到后背窜起一股凉意。
他放下筷子,抬起眼,正视着肖怀谨,也迎上了旁边肖战沉静的目光。
他知道,此刻任何一丝慌乱或遮掩,都是愚蠢的。
“肖伯伯提醒的是。”王一博的声音清晰而稳定,带着一种与他年龄不符的沉凝,“家里产业多,人员也杂,管理上难免有疏漏。不瞒您说,近期我也察觉一些内部流程上的异常,正在着手梳理和核查。王家能有今天,靠的是规矩和谨慎,任何损害国家利益、触碰红线的事情,都是绝对不允许的。如果真有问题,无论涉及谁,一定严肃处理,绝不姑息。”
他这番表态,既承认了可能存在问题的可能性,又划清了底线,更表明了主动核查、严肃处理的态度。
姿态放得足够低,但内核强硬,立场鲜明。
花厅里安静了一瞬。
肖怀谨深深看了他一眼,缓缓点头:“你有这个心,就好。年轻人,肩膀硬,能扛事,是家族之福。”他没有继续深究,转而提起了别的话题。
陈继山也笑着打圆场,气氛似乎重新松弛下来。
但王一博知道,刚才那番对话,已经完成了一次无声的交换和试探。
肖家释放了警告,而他给出了一个暂时还算及格的回应。
至于肖战……他捕捉到了肖战在他说话时,眼底那一闪而过的、近乎审视的专注,以及随后微微松弛的眼角线条。
他在评估。
评估他的态度,他的话有几分真,几分保留。
接下来的饭局,恢复了表面的平和。但潜流已然涌动。
散席时,肖怀谨特意让肖战送王一博出去。
两人再次并肩走在寂静的游廊上,月光透过廊檐,洒下斑驳的光影。
“你二叔,”肖战忽然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人能听见,“最近和‘信天翁’走得很近。‘开拓者’基金的钱,进了他的口袋。”
王一博脚步未停,侧脸在月光下显得有些冷硬:“我知道。”他顿了顿,补充道,“资金流向和那家贸易公司有关,货准备往中亚走。”
肖战眼神微动。
王一博知道得比他预想的更多,而且主动透露了关键信息(贸易公司和目的地),这是一种示警,也是一种……有限的坦诚。
“东西是什么?”肖战问。
“还在查。疑似特种轴承,但可能不止。”王一博回答,没有隐瞒,“我的人在跟。”
“动作要快。”肖战声音里带着冷意,“盯着这件事的,不止我们。你二叔如果真踩过线,必须在他造成不可挽回的损失之前,控制住。”
这话的意思很明确:如果王一博自己清理不了门户,或者动作慢了,那么肖家,或者其他方面,就会插手。而一旦外部力量介入,对王家的打击将是全方位的。
王一博猛地停住脚步,转头看向肖战。
月光下,两人目光再次撞在一起,一个冰冷沉凝,一个锐利如刀。
“王家的内部事务,王家自己会处理干净。”王一博一字一句,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度,“不劳外人费心。”
肖战也停下,与他面对面,距离很近。
他能闻到王一博身上清冽的气息,也能看清他眼底那不容侵犯的锋芒。
“最好如此。”肖战微微勾起唇角,那笑意却没有温度,“毕竟,我们现在……算是一条船上的人。船翻了,对谁都没好处。”
他强调了“一条船上”,既是提醒共同利益,也是暗示风险共担。
王一博下颌线收紧,沉默了几秒,才缓缓吐出一个字:“……嗯。”
这声“嗯”,像是认同,又像是一种暂时的妥协。
两人没再说话,继续朝门口走去。直到王一博的车前,肖战才再次开口,语气恢复了平淡:“南郊项目技术标初审,下周三。你的标书,成本部分需要再斟酌。有些数字,太‘干净’了,反而惹眼。”
这是提醒,也是交换。
他提供了关于招标的内部信息,作为对王一博刚才透露情报的回应。
王一博拉开车门的手顿了顿,看了他一眼:“知道了。”
车门关上,黑色轿车无声地滑入夜色。
肖战站在原地,看着车尾灯消失的方向,眸色深不见底。
今晚,他们交换了部分情报,划定了暂时的行动边界,也确认了彼此在危机面前的底线——至少在面对外部威胁时,他们需要维持表面的同盟,甚至有限的合作。
但信任,依然脆弱如纸。
王一博坐在疾驰的车里,闭着眼睛,脑海里反复回放着今晚的每一句话,每一个眼神。
肖家的警告,肖战的提醒,二叔的蠢动……所有线索交织成一张危险的网。
他必须加快速度了。
在风暴彻底来临之前,清理掉内部的毒瘤,同时,也要防备着身边那个既是盟友、也可能随时变成最危险对手的男人。
车子碾过夜色,驶向那座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汹涌的王家老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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