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背锅”风波的余韵尚未完全消散,张哲瀚和龚俊的生活好不容易重新找回那份带着烟火气的平衡,谁知天有不测风云,或者说,人有不测“胃炎”。
一个初冬的深夜,窗外北风呼啸,卷着枯叶拍打着玻璃窗。主卧里暖意融融,龚俊规律的呼吸声在耳边响起,张哲瀚却在一片寂静中被腹部一阵突如其来的绞痛惊醒。
起初只是隐隐的不适,他翻了个身,试图压一压,以为像往常一样忍忍就过去了。谁知那痛感非但没有缓解,反而变本加厉,如同有只无形的手在胃里狠狠拧了一把,紧接着是翻江倒海的恶心感。
“唔……”他忍不住蜷缩起身体,发出一声压抑的痛哼,额头上瞬间沁出细密的冷汗。
几乎是同一时间,身旁的龚俊猛地睁开了眼睛。长期在神经外科养成的、对细微动静异常警觉的习惯,让他即使在睡梦中也能迅速捕捉到身边人的异常。
“怎么了?”龚俊的声音带着刚醒的沙哑,但语调已经恢复了惯常的冷静,他立刻撑起身,打开了床头灯。
暖黄的灯光下,张哲瀚脸色煞白,眉头紧紧锁在一起,嘴唇也因为疼痛而失去了血色,整个人蜷得像只虾米,双手死死按着上腹部。
“胃……胃疼……”张哲瀚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声音虚弱,“好疼……恶心……”
龚俊的眉头瞬间拧紧,眼神锐利如鹰。他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掀被下床,动作快而不乱。他先是伸手探了探张哲瀚的额头,触手一片冰凉湿腻,排除了发烧的可能。然后,他的手指精准地按向张哲瀚的腹部,进行简单的触诊。
“这里疼?还是这里?”他的声音低沉而稳定,带着一种能安抚人心的力量,尽管他此刻的心跳其实已经漏了一拍。
当按到胃部区域时,张哲瀚猛地抽了一口气,身体绷紧:“就……就这里……绞着疼……”
“可能是急性胃炎,或者痉挛…”龚俊迅速做出初步判断,语气不容置疑,“必须去医院…”
“不……不用吧……”张哲瀚还想挣扎,他实在不想深更半夜兴师动众,尤其是去龚俊工作的医院,天知道又会传出什么离谱的谣言,“我……我喝点热水……躺会儿就好……”
“不行…”龚俊斩钉截铁地打断他,已经开始利落地套上自己的毛衣和长裤,“疼痛程度和体征不符合自限性缓解特征,需要排除其他急腹症,比如胰腺炎或更严重的问题。不能耽搁…”
他说着,已经走到衣柜前,拿出张哲瀚最厚的羽绒服和围巾帽子,然后又迅速从家庭药箱里找出病历本和医保卡。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仿佛演练过无数遍。
看着龚俊那副如临大敌、却又异常沉稳的样子,张哲瀚所有拒绝的话都咽了回去。他知道,在健康问题上,龚俊是绝对的权威,而且……这疼确实要命。
龚俊回到床边,俯身,小心翼翼地将张哲瀚从被窝里捞出来,帮他套上厚厚的家居服,又用羽绒服把他裹得严严实实,围巾围了好几圈,只露出一双因为疼痛而水汽氤氲的眼睛。
“能走吗?”龚俊问。
张哲瀚尝试着站直,但腹部一阵痉挛般的抽痛让他腿一软,差点栽倒。
龚俊二话不说,直接打横将他抱了起来。他的手臂稳健有力,怀抱带着刚离开被窝的暖意。张哲瀚下意识地搂住他的脖子,把脸埋在他颈窝,嗅着他身上熟悉的、带着淡淡消毒水和冷冽须后水的气息,疼痛和恐慌似乎都减轻了一丝。
“坚果……”张哲瀚虚弱地提醒。
“我通知保姆阿姨过来看着…”龚俊一边抱着他往外走,一边已经用手机快速发了条信息。
深夜的公寓走廊寂静无声,只有龚俊沉稳的脚步声和窗外呼啸的风声。电梯下行,数字不断跳动,张哲瀚靠在龚俊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感受着他胸腔的震动,第一次如此清晰地意识到,这个平时冷静得近乎冷酷的男人,在关键时刻是多么的可靠。
车库里的冷风扑面而来,龚俊用身体为张哲瀚挡了挡,快步走到车旁,小心地将他放进副驾驶,系好安全带,又调整了座椅让他能半躺着。然后自己迅速绕到驾驶座,发动引擎,打开暖风,一套动作干净利落。
车子平稳地驶出车库,汇入寂静的都市夜色。龚俊专注地开着车,偶尔侧头看一眼蜷缩在座位上的张哲瀚,低声问:“还疼得厉害吗?再忍一下,马上就到…”
他的声音在狭小的车厢里显得格外低沉温柔。张哲瀚闭着眼,轻轻“嗯”了一声,心里那点因为被从暖被窝里拖出来的怨气,早已被一种难以言喻的依赖和安心取代。
到达医院急诊科,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味道。值班的医生护士看到龚俊抱着一个人匆匆进来,都愣了一下,随即认出是他,立刻紧张起来。
“龚主任?您这是……”
“我家瀚瀚突发上腹剧痛,伴恶心。怀疑急性胃炎或胃痉挛,需要紧急处理…”龚俊言简意赅,语气冷静,但抱着张哲瀚的手臂没有丝毫松动。
立刻,张哲瀚被安置在移动病床上,推进了检查室。抽血、腹部触诊、问询病史……龚俊全程陪同,冷静地向接诊医生提供着张哲瀚的情况,偶尔补充几句专业的判断。
他的存在,就像一颗定心丸,不仅安抚了张哲瀚,也让急诊科的医生护士们处理起来更加高效、谨慎。
检查结果很快出来——急性胃炎,伴有明显痉挛。不算太严重,但疼痛感确实剧烈。医生开了缓解痉挛和保护胃黏膜的药,建议输液观察一下,等疼痛缓解后再回家休养。
于是,张哲瀚被转到了留观病房输液。药液顺着静脉滴入,腹部的绞痛感终于开始慢慢减轻。折腾了大半夜,精神和身体的双重疲惫袭来,他靠在病床上,眼皮开始打架。
龚俊拉过椅子坐在床边,握着他没打针的那只手,指尖轻轻摩挲着他的手背。“睡一会儿,我在这儿守着…”他的声音低沉而安稳。
张哲瀚看着他眼底因为熬夜而泛起的淡淡青黑,以及依旧一丝不苟穿着衬衫、只是解开了领口第一颗扣子的样子,心里软得一塌糊涂。他点点头,闭上了眼睛,很快就在药力和安心的氛围中沉沉睡去。
龚俊确实一直守着,期间处理了几个医院内部发来的紧急工作信息,目光却始终没有离开过病床上的人。直到天色微亮,张哲瀚的呼吸变得平稳绵长,脸色也恢复了些许红润,他才稍稍松了口气,靠在椅背上,揉了揉眉心。
清晨六点多,张哲瀚的输液结束,疼痛基本消失,只是胃部还有些不适感。医生检查后,确认可以回家休养,开了口服药,叮嘱饮食要清淡。
龚俊去办手续,张哲瀚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渐渐亮起来的天空,有种劫后余生的恍惚。这时,病房门被轻轻敲响,之前那个接诊的、看起来刚工作不久的年轻医生探进头来,脸上带着关切和一丝……欲言又止的尴尬。
“嫂子,感觉好点了吗?”年轻医生小声问。
“好多了,谢谢医生…”张哲瀚礼貌地笑笑。
“那就好,那就好……”年轻医生搓了搓手,似乎下了很大决心,压低声音,语重心长地劝道,“那个……嫂子,您和龚主任……感情好我们都知道,但是……有些事吧,还是得……适度……尤其要注意身体,这……这都折腾进医院了……影响多不好……”
张哲瀚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大脑“嗡”地一声,仿佛被一道天雷再次劈中。
他……他什么意思?!
难道……难道他们又以为……是因为……那种事……才进的医院?!
看着年轻医生那副“我懂,我都懂,但您也得节制”的表情,张哲瀚只觉得一股热血直冲头顶,刚刚恢复血色的脸瞬间又变得惨白,比胃疼的时候还要难看。
他张了张嘴,想解释,想咆哮,想告诉这个一脸“为你好”的医生,他只是单纯的胃炎!是吃坏了东西!跟龚俊半毛钱关系都没有!
可是,话到嘴边,他看着对方那笃定的、带着点暧昧和同情(?)的眼神,忽然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
解释?怎么解释?说他张哲瀚身体虚弱,一不小心就胃炎?还是说龚俊不行,没能让他“累”到进医院?
无论哪种解释,都只会越描越黑!
就在这时,龚俊办完手续回来了。他看到病房里的年轻医生和张哲瀚难看的脸色,眉头微蹙:“怎么了?”
年轻医生看到龚俊,立刻像是找到了组织,带着点“我们都理解”的表情,对龚俊说:“龚主任,手续办好了?那个……您也劝劝嫂子,以后……多注意身体,这……劳逸结合很重要……”说完,还意味深长地拍了拍龚俊的肩膀,迅速溜走了。
龚俊:“………”
他何等聪明,立刻从这诡异的氛围和只言片语中拼凑出了真相。他看着病床上气得浑身发抖、眼圈又开始发红的张哲瀚,一时间竟不知该作何反应。
想笑,因为这场面实在荒谬得可以。
又想叹气,因为这口从天而降的黑锅,怕是又要结结实实地扣在张哲瀚头上了,而且这次还“证据确凿”——人都进医院了!
他走到床边,看着张哲瀚那副生无可恋、羞愤欲绝的样子,伸手想碰碰他的脸,却被张哲瀚猛地拍开。
“都怪你!都怪你!”张哲瀚的声音带着哭腔,又气又委屈,这次是真的想死了,“我说不来不来!你非要来!这下好了!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我现在在他们眼里就是个不知死活、把自己作进医院的狐狸精!你满意了?!龚俊!我恨死你了!”
他抓起枕头,又想砸过去,但碍于手上刚拔了针,只能愤愤地捶了一下床垫。
龚俊看着他这副激动又可怜的样子,知道这次是真的触到逆鳞了。他深吸一口气,努力压下心底那点因为被误解(某种程度上也算歪打正着?)而产生的微妙情绪,尽量用平静的语气说:“清者自清,无需在意无关人员的无端猜测。你的健康最重要…”
“清者自清个屁!”张哲瀚简直要崩溃了,“上次是‘热情如火’,这次是‘纵欲过度’!下次呢?下次我是不是就该直接‘精尽人亡’了?!龚俊!我这名声算是彻底毁在你手里了!”
他越想越绝望,想到以后来医院,所有人看他的眼神都会带着这种“懂的都懂”的暧昧和“不赞同”,他就恨不得立刻坐火箭逃离地球。
“不会的…”龚俊试图安抚,语气带着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笨拙,“我会处理…”
“你怎么处理?!”张哲瀚红着眼睛瞪他,“去跟他们说‘我老婆只是胃炎,不是肾虚’吗?!”
龚俊:“………”这确实是个难题。
他沉默了片刻,看着张哲瀚气得快背过气的样子,最终选择了一个最直接也最有效的方法——行动。
他弯下腰,不顾张哲瀚的挣扎,再次将他打横抱了起来,用羽绒服裹紧,沉声道:“回家…”
“你放开我!我自己能走!”张哲瀚在他怀里扑腾,可惜力气还没完全恢复,挣扎显得徒劳。
“别动,小心头晕…”龚俊抱得更稳,大步流星地走出留观病房,穿过清晨已经开始忙碌起来的急诊科走廊。
一路上,不可避免地遇到了更多的医生护士。大家看到龚主任亲自抱着面色苍白(主要是气的)、眼圈微红(委屈的)、裹得严严实实的张哲瀚,眼神各异,但无一例外都带着那种心照不宣的“了然”和“同情”。
张哲瀚把脸死死埋在龚俊胸口,羞愤得脚趾抠地,感觉自己已经社会性死亡了。
而龚俊,面不改色,目不斜视,仿佛怀里抱着的不是正处于舆论风暴中心的爱人,而只是一个需要特殊照料的普通患者。只是他那挺得笔直的脊背和微微加快的步伐,泄露了他并非全然不在意。
将张哲瀚妥善安置在副驾驶,系好安全带,龚俊绕到驾驶座,发动车子。车厢内一片死寂。
张哲瀚扭着头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街景,眼泪不争气地掉了下来。他觉得自己委屈大了,明明生病的是他,难受的是他,结果还要承受这种不白之冤。
龚俊瞥见他偷偷抹眼泪的动作,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他不太擅长处理这种情绪化的场面,但他知道,这次必须做点什么。
回到家,保姆阿姨已经带着小坚果在吃早餐了。看到爸爸妈妈回来,小坚果开心地扑过来:“爸爸!妈妈!你们回来啦!”
张哲瀚勉强挤出一个笑容,抱了抱儿子,就借口累,躲回了卧室。
龚俊将医生开的药和注意事项交代给保姆,然后走进卧室,看到张哲瀚已经把自己埋进了被子里,一副拒绝沟通的样子。
他没有强行去掀被子,而是在床边坐下,沉默了许久,才开口:“我已经让医务科的人,以医院官方的名义,发了一个内部通知…”
被子里的身影动了动,但没出来。
龚俊继续平静地陈述:“通知内容是,提醒全院职工注重个人言行,尊重患者及家属隐私,严禁传播不实信息及进行无端揣测。尤其强调,急诊科接诊的任何病例,都应从纯医学角度进行专业判断和讨论,禁止与患者私人生活进行不当关联。违者按医院规章制度处理。”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
被子猛地被掀开,张哲瀚顶着一头乱毛和红肿的眼睛坐起来,难以置信地看着他:“你……你发官方通知?!”
这操作……也太硬核了吧?!
“嗯。”龚俊推了推眼镜,眼神冷静,“流言止于制度和威慑。模糊的澄清不如明确的规则有效…”
张哲瀚张了张嘴,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这确实很“龚俊”,直接、高效、从根源上(试图)解决问题。虽然听起来有点小题大做,但……好像……也许……可能……真的有用?
“可是……这样会不会显得太……刻意了?”张哲瀚还是有些担心,“万一他们觉得是此地无银三百两……”
“规则就是规则,不需要解释。”龚俊语气淡然,“重要的是结果。以后不会有人再敢当面或者公开议论这件事…”
他的自信和笃定,奇异地安抚了张哲瀚焦躁的情绪。他看着龚俊那张没什么表情却写满“我能搞定”的脸,心里的委屈和愤怒,终于慢慢平息了下去。
算了。
跟这个男人的行事风格较什么劲呢?
虽然方式硬核了点,但至少,他是真的在想办法保护他,替他出头。
“哦……”张哲瀚闷闷地应了一声,重新躺了回去,小声嘟囔,“反正……反正我这名声是救不回来了……”
龚俊看着他依旧有些沮丧的侧脸,俯下身,替他掖了掖被角,动作轻柔。
“睡吧!”他低声道,“等你好了,我带你和坚果去吃那家你一直想吃的韩餐…”
这算是……补偿?
张哲瀚心里哼了一声,但嘴角却忍不住微微翘起了一点。他闭上眼睛,感受着胃部残留的轻微不适和身体深处的疲惫,在龚俊沉稳的陪伴下,渐渐沉入梦乡。
至于医院那边,龚主任一纸“禁谣令”果然起到了立竿见影的效果。公开的议论和调侃瞬间销声匿迹,虽然私底下难免还有些窃窃私语,但至少没人敢再舞到正主面前。
而张哲瀚“祸国殃民”、“掏空主任”的传奇色彩,也因此更增添了几分神秘和……让人哭笑不得的坚固。
当然,这些都是后话了。
此刻,阳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卧室,照亮了相拥而眠(一个睡着,一个守着)的两人。生活这场大戏,总是充满各种意想不到的转折和令人啼笑皆非的误会。
但无论如何,只要身边这个人在,似乎所有的风波,最终都能化为床头一杯温水、一句“睡吧”,以及那份独一无二、或许笨拙却无比真实的守护。
张哲瀚想,背锅就背锅吧,反正这口“狐狸精”的锅,他是和龚俊这根“定海神针”绑死了。
谁让他,就摊上了这么个男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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