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砰、砰、砰。”

这一连三下的动静，听着像是顽童撒泼，实则谢昭昭手腕上用的是“寸劲”。

琉璃糖罐的罐底狠狠磕在青砖缝隙上，每一下都带着那种要把地气给震出来的狠厉。

这罐子质量也是惊人，愣是没碎成渣，只是罐底那厚实的玻璃层里，像是被无形的刀劈开，瞬间迸出三道清晰的裂纹。

三道裂纹平行排开，刚好是个端正的“川”字。

最后这一磕的余震还没散，砖缝里那粒本来要死不活的浮尘被震得离地半寸，在空中打了个旋儿，像是被某种引力捕获，啪嗒一下，不偏不倚地落在了第三道裂纹的末端右侧。

谢昭昭瞳孔微微一缩。

这哪还是个“川”字。

加上这粒恰到好处的浮尘，这分明就是个潦草狂放的“玄”字——那一“点”，跟刚才她银针在谢怀瑾掌心划拉出来的起笔，甚至跟萧珩那马鞍上被岁月磨出来的刻痕，位置重叠得令人发指。

这是因果闭环了。

“这裂纹走势……有点邪门啊。”

谢怀瑾本来还在心疼那个空罐子，这会儿却像是发现了新大陆。

他那双平时只会盯着兵器看的眼睛，此刻死死盯着罐底，忽然鬼使神差地把自己的手腕凑了过去。

“阿昭你看！”

他这一嗓子喊得谢昭昭脑仁疼。

只见这傻哥哥不管不顾，硬是将腕内侧那块胎记，狠狠按在了那个硌手的“川”字裂纹上。

“我就说刚才怎么觉得那块肉在跳，你看这青光退得……跟这裂纹延伸的速度一样快！”

话音还没落地，他手腕上那层原本怎么洗都洗不掉的淡青色微光，像是被海绵吸了水，彻底隐没在皮肉之下。

取而代之的，是罐底那三道本来透明的玻璃裂纹边缘，悄然浮起三道细如发丝的青痕。

严丝合缝。

这哪里是磕碰，这分明是过继。

这傻哥哥那一身过剩的纯阳灵气，被这一磕一按，直接成了修补这道“玄门断签”的强力胶。

屏风后头传来哗啦一声水响。

林晚照手里的药盏彻底倾空，褐色的药汁顺着窗台边那个不起眼的陶盆边缘渗了下去。

那是盆早就枯死的“地龙须”，太医署养来试药的，平时连野猫都嫌弃。

可就在药汁渗进去的那个瞬间，盆里那几根枯黄得跟稻草似的草茎，猛地打了个摆子。

茎节处像是被人按了快进键，众目睽睽之下，“啵、啵、啵”钻出三颗米粒大小的青芽。

那生机勃发得简直不讲道理。

林晚照眼底掠过一丝异色，指尖轻轻触碰那嫩得能掐出水的青芽。

芽尖受激，沁出一颗晶莹剔透的露珠。

那露珠里倒映着的，不是林晚照的脸，而是窗边那个正扣着糖罐的“川”字裂纹。

随着露珠微微晃动，裂纹边缘那抹刚吸进去的青痕，竟然也在露珠的倒影里跟着游走。

这一屋子，全是活阵眼。

谢昭昭刚想松口气，把这要把人吸干的破罐子扔了，后颈皮突然一紧。

一只干燥、温热，掌心带着薄茧的大手，毫无预兆地覆了上来。

萧珩站在她身后，连个脚步声都没有。

他那只左手并没有用力掐她，而是像在确认一件稀世瓷器的真伪，掌心精准地盖住了她后颈衣领下那块平时藏得严实的胎记。

那温度透过衣领布料渗进来，灼热，却不烫人。

如果说谢怀瑾是充电宝，那这男人就是个高压变压器。

就在他掌心贴实的瞬间，谢昭昭感觉自己后颈皮肤下的血管搏动，骤然变了节奏。

咚。咚。

那不是心跳，那是脚下这片大地深处地脉流动的频率。

她整个人像是被接通了天线，耳后那处刚才涂了糖汁的地方，水分瞬间被这股热力蒸干，留下一道极淡的青色印痕——形状扭曲盘旋，恰似半枚星晷。

萧珩的拇指指腹若有似无地按在她的颈侧动脉上。

一下，两下。

那指腹下的搏动节奏，竟然跟门口沈砚指尖那粒星砂灰闪烁的频率，如同双胞胎一般默契。

门口的老槐树下，光影斑驳。

沈砚没进屋，他正用一种看艺术品的眼神，盯着门框木纹凹槽里那点星砂灰。

灰粒吸附着木纹原本的走向，竟硬生生在门框上勾勒出半枚残缺星晷的虚影。

而那虚影缺失的一角，跟谢昭昭此时袖子里那枚发烫的残片锯齿，无论是角度还是磨损度，都咬合得天衣无缝。

有点意思。

沈砚抬眼，视线越过萧珩宽阔的肩膀，精准地落在谢昭昭耳后那个刚浮现的星晷印上。

他嘴角那抹温润的笑意加深了几分，指尖轻轻一弹。

那粒沾染了门框木气的星砂灰，化作一道极细的流光，嗖地一下穿过半个值房，直奔谢昭昭手里的糖罐而去。

“叮。”

灰粒撞上罐底那个“川”字裂纹。

就像是火星掉进了油锅。

裂纹里原本安安静静的青痕骤然亮起，三道青光顺着玻璃纹路疯狂游走，最后在罐底中心汇聚成一点幽蓝得近乎发黑的星芒。

那星芒一闪即灭。

就在光芒熄灭的瞬间，罐底“川”字裂纹边缘，除了之前那粒浮尘，又无声无息地浮现出另外三粒尘埃。

这四粒尘埃连在一起，排成了一个歪歪斜斜的北斗七星勺柄。

这勺柄指向的方位，跟谢昭昭刚醒来时在祠堂看到梁木上黑气流动的方向完全相反。

却跟刚才萧珩马鞍上那枚北斗纹亮起的方向，完全一致。

这不仅仅是破局。

这是逆天改命，把这泼脏水的风水局，硬生生给顺着网线怼回去了。

这一屋子的神仙打架，只有谢昭昭觉得自己快饿晕了。

这一通操作下来，刚才那一指头戳出来的神识虽然补回来了，但肚子里的空虚感那是实打实的。

她不动声色地从萧珩掌心下缩了缩脖子，像只滑不留手的泥鳅钻了出来，顺手还在桌上摸了半块不知道谁剩下的枣泥糕，叼在嘴里就往后厨方向溜。

舌尖刚尝到那一丝枣泥的蜜甜，还没来得及咽下去，后厨方向的灶膛忽然发出一声闷响。

“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