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盆被陈末悉心照料的昙花,被移到了公寓阳台的最佳位置。夜幕低垂,城市灯火在远处织成一片朦胧的光毯,唯有阳台上方一小片天空,能看见几颗倔强闪烁的星辰。空气中弥漫着一种混合了泥土、植物清冽以及某种难以言喻的、近乎仪式感的期待。
清单第四十二项:一起养一盆昙花(见证绽放)。
陈末搬了两把舒适的椅子,和林薇并排坐着,面前是那盆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安静的花株。巨大的花苞紧闭着,如同象牙雕刻的圣物,在微凉的夜风中微微颤动,仿佛积蓄着某种惊心动魄的力量。
“快了。”陈末轻声说,他的目光落在花苞上,眼神里有种近乎虔诚的专注,仿佛在等待一个神圣时刻的降临。他的手随意地搭在躺椅扶手上,距离他放着那本手册的随身挎包只有咫尺之遥。
林薇坐在他身边,身上披着薄毯,看似慵懒放松,实则每一根神经都绷紧如弓。她放在毯子下的右手,紧紧握着那个香烟盒大小、尚带有一丝“教授”实验室冰冷触感的初代“谐振干扰器”。指尖感受着其上唯一一个微微凸起的启动按钮。
她的目标,不是陈末,而是那本近在咫尺的手册。她要在昙花绽放、生命光华最盛的瞬间,启动干扰器,进行一次极其短暂、功率最低的测试性干扰。她想看看,在这充满象征意义的生命轮回场景中,对“重启之钥”进行微扰,会引发怎样的涟漪。同时,隐藏在花盆土壤深处的探测器,也将全力监测陈末的任何生理微变化。
时间在寂静中流淌,只有夜风拂过叶片的声音。
突然,那紧闭的花苞最外层的萼片,极其轻微地、几乎难以察觉地松动了一下。
陈末的呼吸几不可查地放轻了。
林薇的指尖,无声地按下了干扰器的启动钮。没有声音,没有光亮,只有一股无形的、特定频率的谐振波,如同水纹般定向扩散出去,目标直指那本深棕色手册!
几乎在干扰波触及手册的同一瞬间——
那本安静的手册,封面上流过一道极其短暂、微弱到仿佛幻觉的、非自然的光晕,随即隐没。
而陈末,搭在扶手上的左手食指,微不可查地抽搐了一下,幅度小到如同神经末梢的自主反应。但他凝视着昙花的眼神,似乎有瞬间的失焦,那深邃的眼底,仿佛有某种被强行压制的、类似于……“悸动”的情绪碎片,挣扎着要浮出冰冷的水面,却又被更强大的力量瞬间摁回深处!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
紧接着,仿佛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催动,昙花的花苞以一种超越自然的速度,层层叠叠地、优雅而决绝地舒展开来!洁白无瑕的花瓣如同月华织就,在夜色中散发出朦胧的微光和一股浓郁到令人心醉神迷的异香!花蕊颤巍巍地显露,生命的华美在这一刻绽放到了极致!
“开了。”陈末的声音响起,恢复了平时的温和,甚至带着一丝欣赏的赞叹。仿佛刚才那瞬间的异常,从未发生。
但林薇捕捉到了!那手册的微光,他指尖的抽搐,以及那瞬间眼神深处挣扎又迅速被镇压的“悸动”!干扰器起作用了!虽然极其微弱,但它确实触及了某种深层的连接,引发了手册的反应,甚至可能……短暂撼动了他那坚不可摧的“抑制”屏障!
她按捺住狂跳的心脏,脸上露出被美丽震撼的迷醉表情:“真美……可惜,太短暂了。”
“正因为短暂,才更显珍贵。”陈末转过头,看向她,目光在昙花的光晕中显得格外柔和,却又似乎比平时更加深邃,仿佛能看穿毯子下她紧握着的秘密,“所有极致的美好,往往都伴随着……迅速的凋零。这是宇宙的平衡。”
他的话语,像是在说花,又像是在说这个世界。
林薇依偎过去,靠在他肩上,感受着昙花香气中他那稳定得异常的心跳。她知道,刚才的试探,如同在深渊边掷下了一颗小石子,听到了回响,却也惊动了沉睡的存在。
他是否察觉了那微弱的干扰?他眼神深处的刹那迷离,是真实的情绪泄露,还是更高明表演的一部分?
她不知道。
她只知道,那盆在夜色中绚烂绽放又注定迅速凋零的昙花,像极了这个世界的命运,也像极了她和陈末之间,这虚假而危险的温情。
她握紧了手中的干扰器。
第一次测试,成功了。
接下来,她要在这“短暂的绚烂”彻底“凋零”之前,找到真正能改变结局的频率和时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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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