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明月离开昆仑墟后，漫无目的地走了三天三夜。左臂的伤口因为没有及时处理，已经开始发炎红肿，一半修为被废后，体内仙元紊乱，连最基础的灵气护体都做不到。他裹紧身上单薄的囚服，踩着崎岖的山路往前走，每一步都像是踩在碎玻璃上，脚底磨出的血泡渗出血迹，染红了草鞋。

他不敢去人间的城镇，怕被凡人当成怪物，更怕听到有人议论“昆仑墟逐出师门的魔族弟子”；也不敢回头，诛仙台上玄青瓷决绝的背影像一根刺，扎在他心头，只要一想起，就会传来阵阵钝痛。可天地之大，竟没有他的容身之处——走到一处荒芜山谷时，他终于支撑不住，靠在一棵枯树下昏了过去。

再次醒来时，鼻尖萦绕着一股熟悉的、带着硫磺味的气息，这是魔域特有的味道。他猛地睁开眼，看到一道黑色身影正站在不远处，穿着绣着暗金龙纹的蟒袍，墨发用玉冠束起，正是他的父亲，魔域之主魔渊。

“我的儿子，终于肯回魔域了。”魔渊转过身，脸上带着几分似笑非笑的神情，眼神里却没有丝毫父亲对儿子的温情，只有审视与掌控。他上前一步，想要伸手触碰张明月的脸颊，却被对方猛地偏头躲开。

张明月挣扎着想要站起来，却因为体力不支，又跌坐回地上。他攥紧拳头，指甲深深嵌进掌心，声音带着几分沙哑与抗拒：“我不是你的儿子，我叫张明月，是昆仑墟玄青瓷长老的弟子——我不会留在魔域。”

魔渊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随即冷哼一声，弯腰捏住张明月的下巴，强迫他抬头看着自己：“玄青瓷？你还在念着那个仙人？”他的指尖冰凉，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张明月的下颌，“他若真对你好，怎会在诛仙台上废你修为、逐你出师门？怎会让你像丧家之犬一样，流落到这荒山野岭？”

“师尊有苦衷！”张明月用力挣脱魔渊的手，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依旧倔强，“他是为了保住我性命，才故意那么做的！若不是执法堂逼迫，若不是昆仑墟弟子反对，他绝不会……”

“绝不会什么？”魔渊打断他的话，语气里满是嘲讽，“绝不会抛弃你？张明月，你太天真了！”他抬手一挥，一道黑色魔气在空中凝成画面——画面里，玄青瓷正站在昆仑墟大殿中，对着掌门与长老们躬身行礼，语气恭敬：“弟子已按执法堂要求，废去张明月一半修为，将其逐出山门，此后与他再无师徒情分。”

张明月看着画面里玄青瓷冷淡的侧脸，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连呼吸都变得困难。他想反驳，想说这是魔渊用魔气伪造的幻境，可画面里玄青瓷的神态、语气，都与他记忆中的模样一模一样，连说话时微微垂眸的习惯都分毫不差。

“看到了吗？”魔渊收回魔气，蹲下身，看着张明月苍白的脸，“他从一开始就没把你放在心上，不过是把你当成窥探魔域的棋子。如今你没用了，自然就被他弃之如敝履。”

张明月低下头，眼泪终于忍不住掉了下来，砸在满是尘土的手背上。他想起玄青瓷在秘境里为他拢紧衣领的温度，想起对方为他包扎伤口时轻柔的动作，想起幻雾潭中那句“无论你是什么身份，我都不会抛弃你”——这些难道都是假的吗？可诛仙台上的决绝、画面里的冷漠，又该如何解释？

魔渊看着他失魂落魄的模样，语气软了几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明月，别再自欺欺人了。仙界与魔域本就势不两立，玄青瓷身为昆仑墟长老，绝不会为了你背叛宗门。只有魔域，只有我，才是真心对你好。”他从袖中取出一枚黑色丹药，递到张明月面前，“这是‘魔元丹’，能帮你恢复修为，甚至让你突破到更高境界。只要你留在魔域，认我这个父亲，将来整个魔域都是你的。”

张明月看着那枚泛着诡异红光的丹药，心里一片混乱。他想拒绝，可左臂的疼痛、体内紊乱的仙元，还有玄青瓷冷漠的背影，都在告诉他——或许，魔渊说的是对的。他犹豫了片刻，最终还是伸手接过了丹药，指甲因为用力而泛白。

魔渊见他接过丹药，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光芒：“这才对。”他扶起张明月，带着他往魔域深处走去，“魔域的修炼方法与仙界不同，我会派最好的魔将教你，不出三年，你定能超越玄青瓷，让他为今日的所作所为后悔。”

张明月跟在魔渊身后，一步步走进魔域的黑暗之中。他服下魔元丹后，体内的魔气开始疯狂涌动，原本紊乱的仙元被魔气吞噬，左臂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可他的心却越来越冷。他无数次在深夜里想起玄青瓷，想起昆仑墟的日子，却只能用力掐自己的手臂，强迫自己忘记——那个曾让他觉得是“家”的地方，那个曾让他心动的人，终究还是抛弃了他。

三年时间转瞬即逝。张明月的修为在魔元丹与魔族秘法的加持下，早已恢复如初，甚至比当年在昆仑墟时更加强大。他穿着一身黑色魔将铠甲，长发散落在肩后，眼神冰冷，再也没有了当年的青涩与温柔。当魔渊下令攻打昆仑墟时，他毫不犹豫地接过了帅印，率领十万魔兵，朝着昆仑墟的方向进发。

当他站在昆仑墟山门外，看到城墙上那道熟悉的月白身影时，心脏还是忍不住抽痛了一下。玄青瓷站在城墙上，手里握着清玄剑，白衣在风中飘动，依旧是当年的模样，只是眉眼间多了几分沧桑。

“张明月，你果然还是回来了。”玄青瓷的声音透过风声传来，平淡得听不出任何情绪，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张明月握紧手中的魔剑，剑尖指向玄青瓷，语气冰冷：“玄长老，别来无恙。当年你废我修为、逐我出师门，今日我便带魔兵来讨还公道——你说过，无论我是什么身份，都不会抛弃我，可你终究还是骗了我。”

玄青瓷看着他眼中的恨意，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想解释，想告诉张明月当年的苦衷，想告诉他自己这三年来一直在找他，可城墙上的弟子们都在看着他，他不能示弱。他只能握紧清玄剑，指向张明月：“今日，仙魔不两立，要么你退军，要么我便用清玄剑，了结我们之间的恩怨。”

张明月冷笑一声，举起魔剑：“了结恩怨？好！那就让我们在战场上，好好算算这笔账！”他挥剑下令，十万魔兵瞬间朝着昆仑墟发起进攻，喊杀声震耳欲聋，而城墙上的玄青瓷，看着冲在最前面的黑色身影，眼底满是痛苦与无奈——明月，你可知，我从未想过要与你为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