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子在熟悉的新环境里慢慢流淌。
回到家中,张哲瀚似乎比在医院时更放松了一些,虽然对大多数物品依旧陌生,但那种无形的拘谨感减轻了不少。
他会好奇地触摸沙发的质感,会趴在窗边看楼下花园里的猫,也会亦步亦趋地跟在龚俊身后,像个小小的影子。
龚俊小心翼翼地守护着这份宁静,他将所有可能引起痛苦联想的东西都收了起来,包括药箱里的某些药品,以及…他内心深处关于那个孩子的所有痕迹。
他只想让张哲瀚在安全、温暖的环境里,像一株幼苗般重新生长。
然而,记忆可以被隐藏,身体上的伤痕却无法抹去。
那是一个午后,龚俊帮张哲瀚洗澡,这通常是张哲瀚比较安静和享受的时刻,温热的水流和熟悉的流程让他感到安心,龚俊的动作轻柔而熟练,像对待易碎的珍宝。
洗完后,龚俊用宽大柔软的浴巾将他包裹住,仔细地擦拭着,就在他低头,准备帮张哲瀚穿上睡衣时,张哲瀚却自己扯开了浴巾的一角,好奇地低下头,用手指轻轻触碰着自己小腹上那道淡粉色的、长长的疤痕。
那道疤痕,是当年车祸后,为了抢救生命、取出已无存活可能的六个月大胎儿而进行的紧急剖腹手术留下的。
它像一条无声的烙印,记录着那场撕裂一切幸福的灾难。
张哲瀚失去了所有相关的记忆,这道疤对他而言,只是一个陌生的、存在于自己身体上的印记,他用手指小心翼翼地沿着疤痕的走向描画,脸上露出纯粹的好奇和困惑。
他抬起头,望向正在为他拿睡衣的龚俊,用他那依旧不太连贯的、带着点沙哑的嗓音,含糊地问:“…这…是…什么?”
龚俊拿着睡衣的手猛地一僵,背影瞬间绷紧,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痛得他几乎无法呼吸。
他最害怕的时刻,还是来了。
该怎么解释?
告诉他,这里曾经孕育过他们期盼已久的孩子?告诉他,那个孩子在那场可怕的事故中离开了?告诉他,这道疤是他们失去骨肉的永恒证明?
不,他不能。
现在的瀚瀚,心灵像一张白纸,脆弱得不堪一击,那些沉重的,难以言说的真相,会把他刚刚建立起的一点对世界的安全感彻底摧毁。
他承受不起。
龚俊强迫自己快速冷静下来,他深吸一口气,转过身,脸上努力挤出一个轻松自然的笑容,仿佛那真的只是一道无足轻重的痕迹。他走到张哲瀚身边,若无其事地拿起睡衣,试图帮他穿上,避重就轻地说:“没什么,瀚瀚,来,我们先穿衣服,别着凉了…”
他刻意回避了那道疤痕,也回避了张哲瀚的问题,动作甚至因为内心的慌乱而比平时略显急促。
张哲瀚虽然认知能力受损,但对情绪的感知却异常敏锐。
他清晰地感觉到了龚俊那一刻的僵硬、回避,以及笑容底下隐藏的紧张和痛苦。
他不懂为什么一道疤痕会让“俊俊”出现这样的反应,但他能感觉到,龚俊不想谈这个,他在躲闪。
这种被最依赖的人刻意回避的感觉,让张哲瀚心里涌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委屈和失落,他不再追问,只是抿紧了嘴唇,默默地任由龚俊帮他穿好衣服。
但整个下午,气氛都变得有些异样。
张哲瀚不再像往常那样,龚俊走到哪里,他的目光就跟到哪里,他一个人坐在沙发上,抱着膝盖,低着头,玩着自己的手指,或者长时间地盯着窗外发呆。
龚俊跟他说话,比如问他要不要喝水,要不要吃水果,他都只是摇摇头,或者发出一个模糊的鼻音,不肯与龚俊有眼神交流。
他甚至拒绝了龚俊递过来的、他平时很喜欢的那个软软的抱枕。
这种沉默的、消极的抵抗,比哭闹更让龚俊难受。
他知道,他的瀚瀚生气了,或者更准确地说,是伤心了,因为他感觉到了被隐瞒,被推开。
龚俊心里又急又痛,他尝试着再次靠近,坐在张哲瀚身边,放柔了声音:“瀚瀚,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张哲瀚把身体往旁边挪了挪,用后脑勺对着他,明确地表达着“不想理你”。
龚俊伸出手,想摸摸他的头发,却被他躲开了。
那一刻,龚俊感到一种深深的无力感。
他不能说出真相,又无法解释自己的回避,只能眼睁睁看着好不容易建立起来的亲密和信任,因为一道无法言说的伤疤而出现裂痕。
晚餐时,张哲瀚吃得很少,无论龚俊怎么哄,他都只是小口扒拉着碗里的米饭,对平时爱吃的菜也兴致缺缺。
吃完后,就自己默默地走到客厅角落的懒人沙发上蜷缩起来,背对着龚俊,只留下一个孤单倔强的背影。
夜色渐深,到了该睡觉的时间。龚俊铺好床,像往常一样轻声唤他:“瀚瀚,很晚了,我们睡觉了好不好?”
张哲瀚不动,也不回应。
龚俊叹了口气,走过去,想把他抱起来。
手刚碰到他,张哲瀚就剧烈地挣扎起来,喉咙里发出抗拒的呜咽声,手脚并用地推拒着龚俊。
“好好好,不抱不抱……”龚俊连忙松开手,心脏抽痛着妥协,“那你自己过来睡,好不好?地上凉…”
张哲瀚依旧蜷缩着,不为所动。
龚俊没有办法,只好拿了一条毯子,轻轻盖在他身上,张哲瀚动了动,似乎想甩开,但最终还是没有,只是把毯子裹得更紧,把自己缩成了更小的一团。
龚俊没有离开,他就地坐在了张哲瀚旁边的地毯上,背靠着墙壁,守着他。
房间里只开着一盏昏暗的壁灯,寂静中,只能听到两人交错的呼吸声,一道无形的墙,隔在了他们之间。
龚俊看着那个背对着自己的、瘦削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有心疼,有愧疚,有无奈,也有一种难以言喻的酸楚。
他的瀚瀚,即使忘记了所有,身体和灵魂却依然记得那些深刻的创伤吗?所以才会对那道疤痕,对自己的回避,产生如此强烈的反应?
不知道过了多久,就在龚俊以为张哲瀚已经睡着了的时候,他却听到了一声极轻微的、压抑的抽泣。
那声音很小,像受伤的小动物发出的呜咽,却像针一样扎进了龚俊的心里。
他再也忍不住,小心翼翼地挪过去,伸出手,隔着毯子,极轻极轻地拍着张哲瀚的背。
这一次,张哲瀚没有躲开。
他的肩膀微微颤抖着,压抑的哭声渐渐变得清晰。
龚俊的心都要碎了。
他俯下身,在黑暗中,对着那个颤抖的背影,用带着哽咽的声音,低声而坚定地说:
“瀚瀚…对不起,那道疤…是…是让你很疼很疼的事情留下的,是俊俊不好,没有保护好你…都是俊俊的错…”
他没有提及孩子,没有提及车祸,只将责任揽到自己身上,承认那与痛苦相关。
“俊俊不是不想告诉你…是怕你知道了,又会像当时一样疼…”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俊俊宁愿你什么都想不起来,宁愿你永远这么简单快乐…再也不要有那种疼了…”
他一遍遍地道歉,一遍遍地保证:“俊俊以后再也不会瞒着你了…再也不会了…你别不理我,好不好?瀚瀚…”
在他的低语和安抚中,张哲瀚的哭声渐渐平息下来,只剩下偶尔的抽噎。
又过了许久,久到龚俊以为他哭累了睡着了,张哲瀚却慢慢地、慢慢地转过了身。
黑暗中,他的眼睛因为哭泣而湿润,鼻尖红红的,他就那样看着龚俊,眼神里没有了傍晚时的生气和抗拒,只剩下浓浓的委屈和依赖。
他伸出双手,勾住了龚俊的脖子,把脸埋进了龚俊的颈窝里,温热潮湿的泪水沾湿了龚俊的皮肤。
他没有说话,但这个动作,已经是一种无声的原谅和求和。
龚俊紧紧抱住他,悬着的心终于落下,巨大的庆幸和更深的爱意涌上心头,他将他连人带毯子一起抱起来,走向卧室。
他知道,关于那道疤的阴影或许还会偶尔出现,关于那个失去的孩子的伤痛,依然是他一个人背负的秘密。
但至少此刻,他怀里的这个人,重新接纳了他。
他轻轻将张哲瀚放在床上,替他盖好被子,自己也躺了上去,将他揽入怀中。
张哲瀚往他怀里缩了缩,找到了最熟悉的位置,很快呼吸变得均匀。
龚俊在黑暗中睁着眼,轻轻抚摸着张哲瀚的后背。
前路依然漫长,但只要怀中的温暖真实存在,他就有了继续走下去的所有勇气。
家中的生活逐渐步入一种平静而温馨的轨道,龚俊几乎将所有的精力都投注在张哲瀚的康复和日常起居上,细心程度堪比呵护一件失而复得的稀世珍宝。
张哲瀚的身体一天天好转,脸色红润了些,人也比在医院时活泼了不少。
最让龚俊感到欣慰又哭笑不得的是,张哲瀚似乎回归了某种“贪吃宝宝”的本性。
或许是味觉随着身体机能的恢复而苏醒,他对食物表现出了超乎寻常的好奇和渴望。
看到龚俊吃苹果,他会眼巴巴地望着,直到龚俊切一小块给他;闻到厨房飘出的饭菜香,他会像只被吸引的小动物,慢吞吞地挪到厨房门口,探头探脑;甚至连电视广告里色彩鲜艳的零食,都能让他盯着看很久,然后指着屏幕,对龚俊发出模糊的“吃…想吃…”的音节。
龚俊对此又是欢喜又是担忧。
欢喜的是,这是张哲瀚生命力复苏的迹象,担忧的是,他现在的肠胃功能仍较弱,而且——龚俊心里猛地一紧——他记得张哲瀚以前有食物过敏史,尤其是芒果,沾一点就会起一身红疹,呼吸困难。
因此,龚俊格外小心,家里的水果多以苹果、香蕉、橙子为主,所有入口的东西他都仔细检查成分表,严防死守任何过敏源。
他反复地、用最简单的语言告诉张哲瀚:“瀚瀚,有些东西好吃,但有些东西吃了身体会不舒服,会痒,会难受,所以一定要问过俊俊才能吃,知道吗?”
张哲瀚似懂非懂地点头,但眼神往往还是追着那些色彩诱人的食物跑。
意外发生在一个周末的下午。
龚俊收到一个关系很好的圈内朋友寄来的慰问礼物,是一个包装精美的进口水果礼盒,龚俊打开一看,里面琳琅满目,除了常见的水果,还有几个金黄饱满、香气浓郁的贵妃芒。
龚俊心里“咯噔”一下,立刻打算把芒果单独拿出来处理掉。
正巧这时,他的手机响了,是张哲瀚的主治医生打来的,需要沟通一下下周回医院复查的具体事宜,电话内容有些详细,龚俊便拿着手机走到了阳台,顺手拉上了玻璃门,想着尽快说完回来处理芒果。
他以为只是几分钟的事情。
然而,就在他背对客厅,专注通话的短短时间里,张哲瀚被水果礼盒里散发出的混合果香吸引了。
他好奇地凑过去,目光立刻被那几个金黄色的芒果锁住了,那颜色太漂亮,散发出的甜香太诱人,远远超过了他平时吃的那些水果。
他记得龚俊说过“要问过俊俊”,但此刻“俊俊”在阳台,隔着玻璃门,好像很忙。强烈的渴望压倒了他本就薄弱的规则意识。
他伸出手,拿起一个最大的芒果,模仿着以前见龚俊吃水果的样子,笨拙地剥开一点皮,对着那橙黄色的果肉,大大地咬了一口。
香甜的汁液瞬间充盈口腔,这种新奇又美味的口感让他满足地眯起了眼睛,忍不住又接连咬了好几口,小半边芒果很快就被他吃了下去。
当龚俊结束通话,拉开阳台门回到客厅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张哲瀚坐在茶几旁的地毯上,手里捧着个啃得乱七八糟的芒果,嘴角、脸颊、甚至鼻尖都沾满了黄色的果肉和汁液,像只偷吃成功的小花猫,还对着他露出一个带着点讨好和炫耀的、傻乎乎的笑容。
“瀚瀚!”龚俊的魂都快吓飞了,声音瞬间拔高,一个箭步冲过去,夺下他手里的芒果,看清那是什么后,脸色霎时变得惨白。
“吐出来!快吐出来!”龚俊慌得声音都变了调,伸手想去抠他的嘴,又怕伤到他。
张哲瀚被龚俊剧烈的反应吓住了,脸上的笑容僵住,取而代之的是不知所措的惊慌和委屈。
他不懂为什么吃个好吃的水果,“俊俊”会这么生气。
龚俊强迫自己冷静,但心脏已经狂跳得快要冲出胸腔,他紧紧盯着张哲瀚,声音发颤:“瀚瀚,告诉俊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喉咙痒不痒?胸口闷不闷?”
张哲瀚茫然地摇头,似乎还没感觉到异样。
但龚俊不敢有丝毫侥幸,他知道过敏反应有时来得极快。
他一把抱起张哲瀚冲到洗手间,拧开水龙头,用手掬水不停地给他洗脸、擦嘴,试图洗掉残留的芒果汁液,一边语无伦次地念叨:“没事的,没事的,俊俊在,我们马上去医院…”
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发现张哲瀚的脖颈和锁骨处开始迅速浮现出大片的红色风团,并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蔓延。
张哲瀚也开始觉得不对劲了,他伸手去抓脖子,呼吸变得有些急促,喉咙里发出困难的“嗬嗬”声,眼神里充满了恐惧,无助地看着龚俊。
“瀚瀚!不怕…呼吸!慢慢呼吸!”龚俊的眼眶瞬间红了,他几乎是抱着张哲瀚跌跌撞撞地冲出家门,连鞋都顾不上换,直奔电梯,一路狂按按钮。
在去往最近医院的车上,龚俊一只手紧紧握着方向盘,另一只手死死抓着张哲瀚已经布满红疹、并且开始肿胀的手,不停地跟他说话,声音哽咽:“瀚瀚,看着我,别睡!我们马上就到医院了!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
张哲瀚的呼吸越来越困难,意识也开始模糊,但他似乎能感受到龚俊的恐惧和鼓励,努力睁着眼睛,看着龚俊的侧脸,用尽力气微弱地哼了一声:“……俊……”
这一声几乎让龚俊的眼泪决堤,他猛踩油门,恨不得能飞到医院。
急诊室里又是一阵兵荒马乱。
医生确诊为严重芒果过敏,立即进行抗过敏和缓解喉头水肿的紧急处理,龚俊被拦在治疗室外,像一头困兽般来回踱步,拳头紧握,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他恨死自己了。
为什么要把芒果拿进屋?为什么接电话要离开那几分钟?为什么明明知道他过敏却没有更严格地防范?巨大的自责和恐惧几乎要将他吞噬。
他刚刚才把瀚瀚从漫长的沉睡中盼醒,好不容易才有一点起色,如果因为自己的疏忽再次失去他……龚俊不敢想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医生走出来,告诉他危险已经解除,张哲瀚的呼吸平稳了,皮疹也在消退,但需要留院观察一段时间。
龚俊悬着的心这才重重落下,双腿一软,差点跪倒在地,他踉跄着冲进病房,看到张哲瀚虚弱地躺在病床上,脸上和身上的红疹还未完全消退,但呼吸已经均匀,正挂着点滴,睡着了。
龚俊轻轻走到床边,像是怕惊扰了什么,缓缓坐下。
他伸出手,颤抖着,极轻极轻地拂开张哲瀚额前被汗水濡湿的碎发,然后小心翼翼地握住他没有打针的那只手,贴在自己满是胡茬的脸颊上。
冰凉的触感让他一阵后怕。
“对不起…瀚瀚…对不起…”他低声呢喃,泪水无声地滑落,“是俊俊不好…俊俊再也不会让你吃一点点苦了…再也不会了…”
也许是药物的作用,也许是折腾得太累,张哲瀚睡得很沉。
但即使在睡梦中,当龚俊的手握住他时,他的手指也下意识地微微蜷缩了一下,仿佛在无意识中回应着这份守护。
龚守在那里,一夜未眠。
他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床上的人,仿佛要将这三年来错过的注视都补回来,又仿佛要通过这种方式,确保他的瀚瀚不再受到任何伤害。
第二天清晨,张哲瀚悠悠转醒。过敏的症状基本消退,只是人还有些虚弱。
他睁开眼,看到龚俊布满红血丝的眼睛和憔悴的面容,似乎想起了昨天的事情,眼神里闪过一丝害怕和心虚,小声地、含糊地道歉:“…俊俊…错了…不吃…”
龚俊的心像是被揪了一下,又酸又软。
他俯下身,轻轻抱住他,声音沙哑却无比温柔:“不,是俊俊错了,是俊俊没看好瀚瀚…瀚瀚没有错,瀚瀚只是不知道那个水果会让人生病…”
他拿出手机,找出各种水果的图片,一张张指给张哲瀚看,尤其重点指着芒果,表情严肃地重复:“这个,黄色的,香香的,叫芒果,瀚瀚不能吃,吃了会难受,像昨天一样,很危险…记住了吗?”
张哲瀚看着图片,又看看龚俊严肃的表情,似乎明白了事情的严重性,用力地点了点头,小声重复:“…芒…果…不吃…”
经过这次惊心动魄的意外,龚俊更加谨慎,家里彻底清除了所有可能的过敏源。
而张哲瀚,虽然对美食依旧充满好奇,但似乎真的把“芒果不能吃”这件事记在了心里,每次看到类似的水果,都会先抬头看看龚俊,用眼神询问。
这场意外像一场突如其来的风暴,虽然惊险,却也阴差阳错地让张哲瀚对“危险”和“规则”有了更具体、更深刻的认知。
而龚俊,在经历了一次魂飞魄散的惊吓后,更加确信,守护好这个重新回到他身边的人,是他余生唯一且最重要的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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