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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怎样都好

书名:稳稳的幸福 作者:阿拉滋滋 本章字数:4959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时间一天天过去,龚俊的整个世界,从等待苏醒,变成了陪伴“新生”。

  张哲瀚的身体机能在缓慢恢复,他能坐起来了,能在搀扶下勉强走几步,但那双眼睛,大多数时候依然是空洞和茫然的。

  他像一张被意外洗白了的画布,上面曾有的绚烂色彩消失无踪,只留下一片刺眼的空白。

  他不再认识龚俊,不再认识前来探望的亲朋好友,甚至对镜子里的自己感到困惑和恐惧。

  他对这个世界最基本的认知都需要重新建立,喝水、吃饭、穿衣,这些简单的日常活动,都变得困难重重。

  他有时会无意识地发出一些单调的音节,但无法组成有意义的词语。

  医生说的“认知水平像幼童”是残酷的现实,他会因为吃不到想吃的零食而发脾气,会因为窗外突然的雷声而吓得蜷缩起来,也会在龚俊给他读绘本时(那是龚俊尝试的一种刺激方式),盯着彩色的图画露出短暂而纯粹的笑容。

  那笑容,干净得让龚俊心碎。

  它属于一个“陌生”的张哲瀚,一个剥离了所有记忆、痛苦、以及他们之间深刻羁绊的张哲瀚。

  龚俊辞退了护工,事无巨细地亲自照顾。他耐心得像对待一个真正的孩子,一遍遍教他“这是杯子”,“这是窗户”,“我是龚俊”。

  他播放他们曾经一起听过的音乐,尤其是那首《梦中的婚礼》,但张哲瀚毫无反应,只是偶尔会随着节奏轻轻晃动身体。

  巨大的失落感和无力感时常席卷龚俊,尤其是在深夜,当他看着身边熟睡的人,那张脸依旧英俊,却找不到一丝往日的灵魂痕迹时,他会感到一种彻骨的孤独。他守着一个躯壳,而爱人的灵魂却不知漂泊在何方。

  有一次,张哲瀚在复健时不小心摔倒了,膝盖磕青了一块,龚俊心疼地冲过去想抱他,却被他猛地推开。

  张哲瀚像受惊的小兽,用警惕而陌生的眼神瞪着他,嘴里发出含糊的、抗拒的声音,那一刻,龚俊清晰地感觉到,他们之间隔着一道无形的、厚厚的墙。

  他几乎要放弃了。

  他开始怀疑自己的坚持是否还有意义,是否只是在延长两个人的痛苦,他对着沉睡(或者说,另一种形式的沉睡)的爱人,低声质问:“瀚瀚,如果你永远都想不起来,我该怎么办?我们该怎么办?”

  回答他的,只有均匀的呼吸声。

  转机发生在一个平淡无奇的午后。

  龚俊在窗边打理那盆绿萝,阳光给他的侧影镀上一层金边,张哲瀚坐在床上,安静地玩着一个康复用的益智玩具,忽然,他抬起头,目光落在龚俊的背影上,看了很久很久。

  然后,他极其缓慢地、用一种不太连贯的、沙哑的嗓音,吐出了苏醒以来的第一个完整的、有指向性的词语:

  “光……”

  龚俊猛地回头,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张哲瀚的目光依旧有些涣散,却不再是全然的空洞,他抬起手指,有些吃力地指向龚俊,又重复了一遍:“……光。”

  不是“龚俊”,不是任何带有记忆烙印的称呼,只是“光”。

  龚俊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

  他快步走到床边,蹲下身,平视着张哲瀚的眼睛,声音哽咽:“对,光是好的,瀚瀚,有光……”

  他不知道张哲瀚为何会说出这个字。

  是觉得阳光下的自己像光?还是潜意识深处,那场音乐会上他曾说过的“生命里的光”留下了模糊的印记?抑或,这只是他重新认识这个世界时,对一个明亮温暖存在的最直观的描述?

  原因已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这证明张哲瀚的灵魂并非完全沉寂,他开始在废墟上尝试建立新的连接,他开始用自己微弱的方式,与这个世界,与他,进行交流。

  龚俊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泪湿的脸颊上,这一次,张哲瀚没有推开他,只是用那双依旧懵懂却似乎清亮了一点的眼睛,好奇地看着他。

  希望的火焰,虽然微弱,但终于不再是幻觉,它真实地摇曳起来。

  龚俊知道,前路依然漫长且布满荆棘。他的瀚瀚可能永远也无法变回从前那个张哲瀚,他们可能永远也无法找回失去的记忆和那个未出世的孩子。

  但是,没关系。

  如果过去的海誓山盟已经被埋葬,那他就用余下的生命,重新开始。

  一次牵手,一个词语,一抹注视……都可以是新的起点。

  他可以重新教他认识这个世界,重新带他感受四季轮回,重新……让他爱上自己。

  这一次,不再有娱乐圈的纷扰,不再有外界的压力,只有最纯粹的陪伴和守候。

  龚俊擦干眼泪,对张哲瀚露出了一个久违的、真正带着暖意的笑容。

  “瀚瀚,不怕,”他轻声说,仿佛许下一个郑重的诺言,“我们从光开始,我们慢慢来…”

  ………

  自那个“光”字之后,张哲瀚的康复进程似乎打开了一个微小的缺口。

  他虽然依旧记不起过往,认知能力也进展缓慢,但对龚俊的态度,却发生了微妙而清晰的变化。

  那是一种褪去警惕和陌生感后,生出的全然的、下意识的依赖。

  或许是因为龚俊是他在这个空白世界里见到最多、接触最密切的人,或许是因为龚俊无微不至的照顾和永不厌烦的温柔,在他混沌的意识里刻下了安全的印记。

  他不再抗拒龚俊的靠近和触碰。

  相反,当龚俊因事暂时离开病房,哪怕只是去走廊接个电话,回来时总能看见张哲瀚睁着眼睛,安静地望着门口的方向,眼神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惶然,直到看见龚俊的身影出现,那丝惶然才会悄然消散,重新变得温顺和平静。

  他变得很“乖”。

  这种“乖”,不是刻意为之,而是一种近乎本能的反应。

  龚俊喂他吃饭,他会乖乖张嘴,即使是不太喜欢的营养糊糊,也只会微微蹙下眉头,然后慢慢咽下去。

  龚俊帮他做复健,他会努力配合,哪怕累得额头冒汗,腿脚发抖,也不会像之前那样发脾气或抗拒,只是用那双湿漉漉的眼睛看着龚俊,像是在无声地询问“这样可以吗?”。

  有一次,龚俊试着给他一小块容易消化的米糕,他接过,小口小口地吃着,嘴角沾了点碎屑。

  龚俊自然地伸手想去帮他擦掉,他却下意识地微微仰起脸,闭了下眼睛,温顺地将脸颊往龚俊的手边凑了凑,像一只等待抚摸的猫咪。

  这个细微的动作让龚俊的手僵在了半空,心脏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狠狠拂过,又酸又胀,几乎要融化成一滩水。

  他的瀚瀚,何曾有过这样全然依赖、毫不设防的模样?从前的张哲瀚,是骄傲的,是独立的,是带着刺也带着光的,偶尔的撒娇也带着几分狡黠和理直气壮。

  而眼前的这个人,褪去了所有坚硬的外壳,只剩下最原始、最柔软的內芯,懵懂地、信任地交付给他。

  这极大地满足了龚俊内心深处那种失而复得后、变本加厉的守护欲,但同时也带来了更尖锐的疼痛。

  他宁愿他的瀚瀚还是那个会跟他吵、会跟他闹的鲜活灵魂,而不是现在这个,连表达喜好和情绪都显得小心翼翼的空壳。

  这种“乖”,是创伤后的结果,是失去自我的表现,每一分都提醒着龚俊那场事故的残酷。

  龚俊心里又软又疼,仿佛同时被蜜糖和荆棘包裹。

  他更加细致入微地照顾着张哲瀚,不仅关注他的身体需求,更留意他任何一丝细微的情绪波动。

  他发现张哲瀚似乎对窗外偶尔掠过的飞鸟很感兴趣,便常常抱着他坐在窗边,指着外面轻声讲解:“看,那是麻雀……那边飞过去的,可能是鸽子。”

  张哲瀚听不懂复杂的词汇,但他会顺着龚俊手指的方向看去,眼神里带着好奇的光。

  有时看得累了,他会不知不觉地把头靠在龚俊的肩膀上,找到个舒服的位置,然后安心地闭上眼睛小憩。

  温热的呼吸喷洒在龚俊的颈窝,带着药物和清淡食物的气息,龚俊一动不敢动,生怕惊扰了这份难得的安宁与亲密。

  他低头看着怀中人安静的睡颜,长长的睫毛投下淡淡的阴影,瘦削的脸颊因为最近的调养似乎稍微圆润了一点点。

  他忍不住伸出手,极轻极轻地拂开落在张哲瀚额前的一缕碎发,动作轻柔得如同触碰一个易碎的梦。

  “睡吧,瀚瀚…”他用气声低语,声音里饱含着能溺毙人的温柔和深藏的痛苦,“我在这儿陪着你…”

  日子就在这种依赖与守护的微妙平衡中悄然流逝。

  龚俊几乎寸步不离,将所有的精力都倾注在张哲瀚的康复上,然而,连续多日的操劳,加上前几日在医院花园里陪着张哲瀚散步时不小心淋了场急雨,龚俊终究还是有些撑不住了。

  这天清晨,龚俊醒来时便觉得喉咙干涩,头也有些昏沉。

  他摸了摸自己的额头,似乎有点低烧。看着身边还在熟睡的张哲瀚,呼吸均匀,面容宁静,他稍稍松了口气。

  想到张哲瀚现在抵抗力弱,自己若是感冒加重,很容易传染给他。

  龚俊看了眼时间,估摸着张哲瀚还要睡一会儿,便决定趁这个空隙,赶紧去楼下的药房买点感冒药。

  他轻手轻脚地起身,替张哲瀚掖好被角,又深深看了一眼那安静的睡颜,这才悄悄掩上房门离开。

  他计算着时间,来回最多不过半小时。

  然而,人算不如天算,药房排队的人比他预想的要多,等他拿着药匆匆赶回病房门口时,已经比预计的晚了十几分钟。

  刚推开房门,龚俊就察觉到了不对劲。

  病房里异常安静,但那种安静并非平和,而是带着一种紧绷感。

  他快步走进里间,只见张哲瀚已经醒了,他没有像往常那样安静地躺着或者望着窗外,而是背对着门口,蜷缩着身体,整个人都埋在被子里,只露出一点黑发。

  “瀚瀚?”龚俊轻声唤道,带着歉意走近,“我回来了,刚才去……”

  他的话戛然而止。

  因为他看到,张哲瀚露在外面的肩膀在轻微地、压抑地颤抖。

  紧接着,他听到了一声极细微的、带着湿意的抽气声。

  龚俊的心猛地一揪,他立刻绕到床的另一侧,俯下身去看。

  只见张哲瀚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被泪水濡湿,黏在一起,苍白的脸颊上挂着清晰的泪痕,新的泪水正不断从眼角滑落,浸湿了枕套。

  他咬着下唇,努力不发出声音,但那无声的哭泣却比任何嚎啕大哭都更让龚俊心痛。

  他从未见过张哲瀚这样哭。

  即使是昏迷前,张哲瀚也总是坚强的,落泪的次数屈指可数,更别提是这种带着委屈和恐慌的、孩子般的眼泪。

  “瀚瀚!”龚俊慌了神,连忙坐下,想将他揽进怀里,“怎么了?是不是哪里不舒服?告诉我,嗯?”

  他的手刚碰到张哲瀚的手臂,张哲瀚却猛地一颤,用力甩开了他的手,还把被子往上拉了拉,彻底盖住了自己的头,整个人缩得更紧了,用行动表达着强烈的抗拒。

  龚俊的手僵在半空,心里又急又痛,瞬间明白了过来。

  他不是身体不舒服,他是醒来后发现自己不见了,害怕了,委屈了。

  这认知让龚俊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酸涩得厉害。

  他试着再次靠近,声音放得愈发轻柔,带着诱哄:“对不起…瀚瀚,是我不好,我不该趁你睡着的时候出去…我只是去拿点药,你看,我感冒了,怕传染给你…”

  被子里的人没有任何回应,只是哭泣的颤抖似乎更加明显了。

  龚俊耐心地继续解释,一遍遍道歉,试图去掀开被子一角,看看他的情况。

  但张哲瀚仿佛跟他杠上了,死死拽着被角,就是不肯露面,也不肯理他。

  这是张哲瀚苏醒以来,第一次如此明确地表达负面情绪,而且还是以这种“闹脾气”的方式。

  龚俊看着那团固执的、缩成一团的被子,一时间竟有些无措,但奇怪的是,心底深处,除了心疼和焦急,竟悄然滋生出一丝难以言喻的悸动。

  他的瀚瀚,好像……回来了一点点。

  不再是那个完全空洞、只会被动接受的躯壳,他有了情绪,有了在意,学会了“生气”,学会了“不理人”。

  这虽然是一种负面的表达,却恰恰证明了他的意识在复苏,情感在变得丰富。

  龚俊不再强行去扯被子,也不再喋喋不休地解释。

  他只是静静地坐在床边,伸出手,隔着厚厚的被子,极轻极缓地拍着张哲瀚的背,就像安抚一个闹觉的婴儿。

  他没有再说话,病房里只剩下仪器规律的滴滴声,和张哲瀚渐渐平息下来的、偶尔还会抽噎一下的呼吸声。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

  不知过了多久,被子里蠕动了一下。先是露出一缕头发,然后,被角被小心翼翼地拉下来一点点,露出一双哭得通红、还带着水汽的眼睛。

  那眼睛怯生生地瞟了龚俊一眼,看到龚俊正目光温柔地注视着他,立刻又受惊般缩了回去。

  但几秒后,被角又往下拉了一点,这次,整张哭得梨花带雨的脸都露了出来。

  他不再躲避龚俊的视线,但嘴巴微微嘟着,眼神里充满了控诉和……显而易见的委屈。

  龚俊的心软得一塌糊涂。

  他试探性地伸出手,用指腹轻轻擦去他脸上的泪痕,这一次,张哲瀚没有躲开,只是眨了眨湿漉漉的眼睛,依旧带着点小脾气地看着他。

  “是我错了,”龚俊抓住机会,再次诚恳道歉,声音温柔得能滴出水来,“以后我再去哪里,一定先告诉你,或者带你一起去,再也不偷偷跑掉了,好不好?”

  张哲瀚看着他,似乎在努力理解他的话,又似乎只是在感受他语气里的歉意和保证。

  过了一会儿,他忽然伸出没有埋留置针的那只手,用指尖轻轻碰了碰龚俊因为低烧而有些发烫的脸颊,然后又飞快地缩了回去,再次把头扭向另一边,但这次,没有缩回被子里。

  那意思仿佛在说:知道了,这次勉强原谅你,但我还在生气,不想看你。

  龚俊看着他那副明明已经软化却还要强撑着小性子的模样,终于忍不住,低低地笑了起来,笑声里带着感冒的鼻音,却充满了失而复得的喜悦和宠溺。

  他俯下身,不顾张哲瀚微弱的挣扎(这次力度小了很多),轻轻将他连人带被子拥进怀里,下巴蹭着他柔软的发顶,喟叹般低语:

  “好,不想理我就不理…你怎么样都好…”

  只要你在,只要你能对我哭,对我笑,对我使小性子,怎样都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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