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肖战结完账从便利店走出来，拐入一条巷子，巷子旁边是一所高中学校，他就住在学校附近的小区里，大概是周末的缘故，路上基本没什么人。

「我呸，一个毛都没长齐的小屁孩敢在太岁头上动土，我告诉你，东子是我们罩的，再敢动他一下，老子不弄死你！」

「妈的这小兔崽子力气还挺大，我脑袋现在还疼呢，兄弟们给我狠狠揍！」

「……」

肖战眉毛一挑，没想到校园霸凌让他碰上了，他顺着声音走到一处拐角，躲在墙后面观察情况。

三五个黄毛的精神小伙背对他站着，居高临下，从几条紧身裤的空隙里可以看到地上蜷缩着的少年，两条胳膊护住脑袋，身体任由对方踢打，一声不吭。

实在可怜。

少年眼睛忽然睁开一条缝，心灵感应似的和肖战对上视线，目光平静得不像话，里面即便有什么，也被厚厚的冷漠掩盖，仿佛此刻挨打的不是他。

他看到肖战头一扭跑掉，于是重新闭上眼。

「妈的你小子嘴真硬，揍这么久了硬是不张嘴，我劝你一句，跪地求饶说一句爷爷我错了，哥几个就能饶了你」

「行了别跟他废话，继续揍，我看他嘴硬还是我拳头硬」

身上又挨了几下，头被迫贴在地面上的时候，幻听一般感觉到有脚步声靠近。

肖战跑八百米都没这么累，扶着墙上气不接下气。

「保安大哥们，就是这几个混混，欺负你们学校里的学生。」

几个保安当然不允许学校地界有小混混闹事，立马冲进去，几个黄毛们下一秒咒骂着四散而逃，保安紧追不放。

肖战平复下呼吸，走进去蹲在王一博身前，犹豫着伸手拍了拍他。

「同学，你还好吧？」

王一博睁开眼看着他，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血不停往外冒，嘴角渗着血。

这样一副惨样即便肖战也吓了一跳，可少年不为所动，费力地从地上爬起来，抹了一把脸，掠过他踉跄着往外走。

「你干什么去？」

王一博已经一拐弯，消失在他视线。

肖战烦躁地耙了几下头发，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尤其是这种和混混纠缠不清的学生，一不小心给自己惹麻烦。

这是他步入社会后学到的明哲保身之法则。

王一博靠在树后，眼冒金星，鼻血还在流，他不擦，血一直顺着下巴流到胸前的衣服上，衣服早已一团糟。

「撑不住还要走，你们这个年纪的小孩这么爱要面子吗？」

肖战从后面慢悠悠晃到王一博身前，「跟我走吧，带你去附近的医院。」

王一博一动不动，眼神戒备。

「啧，脾气还挺倔。」

肖战没有什么怜香惜玉的想法，更别说这脏兮兮的少年哪里香哪里玉啦，伸手扯着呲牙咧嘴的王一博就往外走，打车去医院。

从医院出来坐上出租车，肖战靠着椅背，仰头望着车顶。

他还在实习期，一个月工资除去房租水电基本也不剩什么了，每个月紧巴巴过日子，自己惨成这样了还有心情救助路边可怜少年，这医院一趟又支出不少。

哎，还是吃太饱了。

「你爸妈电话是什么？」

王一博用那双漠然的眼睛望了他半晌，声音是独属于变声期的沙哑：

「没有爸妈。」

「小小年纪别撒谎。」

对方没接话，递过来一张孤儿证。

肖战一看，彻底没了脾气。

把人领进家的时候，他大脑还是一团乱麻，从鞋架上拿出一双粉色拖鞋递给王一博。

「我之前穿过，洗干净了，不介意的话就穿吧。」

少年乖乖换上拖鞋，跟着肖战登堂入室。

出租屋并不宽敞，床就占了大约四分之一，两个墙角分别安置了桌子和单人沙发，靠墙一侧是简易的钢管衣架和杂物柜子，这样的房间内还有窗户和卫生间属实不易。

虽然空间紧凑，但被收拾得干净整洁，井井有条，十分温馨。

肖战把空调打开，桌上放着医院开的药和刚从便利店买来的食物，他指了指：「饿了就吃。」

王一博拘谨地抓着衣服，垂眸不语。

少年伤口被处理干净，不像一开始似的满脸血污，属于这个年纪凌厉而稚嫩线条露出，能看出是一张尚未完全张开的帅气脸庞。

肖战上下打量着，拍了拍比自己矮一头的王一博：「把衣服脱了，脏死了。」

王一博盯着他。

「脱啊，愣着干嘛。」

王一博照做。

大概是营养不良的原因，再加上发育的抽条期，少年身材显得干瘪细瘦，衣服一脱，青紫的伤痕尤为刺眼。

「我给你一搓，夏天太阳大，挂窗户外面一下就干了。」

接过衣服，肖战顺手拆开三明治包装塞对方手里，额外开了盒牛奶，小孩得补补营养。

拎着拧干的衣服从卫生间出来的时候，少年已经坐在凳子上喝着牛奶，见他来了，好奇而警惕的目光便一直粘在他身上。

肖战抖搂开衣服，取了俩衣架，借道去窗户边晾衣服。

「让让。」

王一博收起腿。

肖战晾完衣服回到桌边，捞起烟盒一摸，空的，只好扔回去。

「多大了？」

「16」

「叫什么？」

「王一博」

肖战对着他暴露在空气中的皮肤抬了抬下巴：「疼吗？」

王一博低头，像是第一次见自己身上的伤痕似的打量着：「不疼」

「真假，这么抗揍？」肖战越过他去衣架子上随手拿了件短袖短裤，扔给王一博，「露着怪吓人的，穿上吧，洗过了」

王一博将剩下的牛奶一饮而尽，闷头穿衣服，肖战背过身等着，想想又觉得没必要，刚才脱的时候都目睹全程了，这会儿穿上有什么可回避的。

于是没话找话。

「那些小混混为什么打你？」

王一博手脚麻利，几下就穿好衣服，「因为我揍过东子。」

肖战想起小混混们的话，眉毛一挑，莫非是狗咬狗，这少年不仅是受害者，还是另一事件的施暴者。

如此一来，他真是狗拿耗子，多管闲事了。

「一会儿衣服干了就走吧，那些药也拿着，以后少打架」

「你叫什么名字？」

「什么？」

肖战摸不着头脑，见王一博眼睛直勾勾看着自己，不像是在玩笑。

「肖战」

「多大了？」

肖战轻笑一声，这小屁孩还问起他来了：「22，还有要问的吗王一博同学？」

「没了。」

王一博再度低下头，只留下一个毛茸茸的头顶，肖战走到角落的沙发里坐着，几乎是和王一博平视的角度，偶然一瞥才发现少年眼睛时不时地落到便利店食品袋上。

他忽然想起，王一博这个年纪正是能吃下一头牛的时候，饭量甩他这个苦逼社畜一大截。

算了，就当做好事了。

他挪到桌前的椅子上，从袋子里摸出个饭团递给王一博。

「喏，吃吧，别饿着」

王一博大抵真没吃饱，接过来就往嘴里塞。

衣服一干王一博没说什么就离开了。终于把这小屁孩送走，肖战长舒一口气。

以后这种来历不明的小孩还是少捡，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把自己搭进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