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雾还没散，裹着初秋的凉，飘在许清家的院子里。林阳轻手轻脚地走进厨房时，许清妈妈刚把煤炉生好，蓝色的火苗舔着锅底，暖得人心里发颤。“阳娃子，怎么起这么早？”她把洗好的青菜放在案板上，声音压得很轻，怕吵醒里屋的许清。

“许清昨天说想吃阳春面，”林阳拿起旁边的面粉袋，手指捏了点面粉，学着许清妈妈以前的样子揉面，“我想试试自己做，他说清淡的舒服。”

许清妈妈看着他笨拙却认真的样子，眼眶又红了，连忙别过脸，帮他把擀面杖递过去：“面要揉得软点，煮出来才筋道，他小时候最爱吃我做的阳春面，总说葱花要多放。”

林阳点点头，把面团放在案板上，一点点擀开。面粉沾在他的袖口上，他却顾不上擦，只想着把面擀得匀一点，再薄一点——许清的牙口不好，太硬的面他嚼着费劲。擀好的面切成细条，撒上点面粉防粘，林阳看着自己的成果，心里有点忐忑，怕许清不爱吃。

锅里的水开了，冒着白气。林阳把面条下进去，看着面条在水里慢慢浮起来，又把洗好的青菜丢进去烫了烫。许清妈妈在旁边调汤底，少盐、少油，只放了点生抽和香油，最后撒上一大把切碎的葱花，香味一下子飘满了厨房。

“可以端进去了，小心烫。”许清妈妈帮他把面盛在白瓷碗里，碗沿还冒着热气。

林阳端着碗，轻手轻脚地走进里屋。许清已经醒了，靠在床头，手里攥着那枚麦秸戒指，眼神有点虚，看见林阳进来，才慢慢笑了：“好香啊，是阳春面的味道。”

“你闻出来了？”林阳把碗放在床头的小桌上，小心地扶许清坐起来，在他背后垫了个靠枕，“我第一次做，不知道好不好吃，你先尝尝。”

他拿起筷子，夹了几根面条，吹凉了才递到许清嘴边。许清咬了一口，面条软滑，带着葱花的香，汤底不咸不淡，刚好合他的胃口。“好吃，”他看着林阳，眼里亮了点，“比我妈做的还好吃。”

“骗人，我明明跟许阿姨学的。”林阳笑了，又喂他吃了口青菜，“你慢点吃，还有很多。”

许清点了点头，却没再吃多少，只又吃了几口面条，喝了两口汤，就摇了摇头：“饱了，有点累。”他的呼吸又开始有点急，林阳连忙放下筷子，帮他顺了顺背，直到他的呼吸慢慢平稳下来。

“是不是不好吃？”林阳看着碗里剩下的面条，有点自责。

“不是，是我没胃口。”许清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指尖冰凉，“真的很好吃，比去年在镇上面馆吃的还香。”

林阳想起去年夏天，两人在镇上看完电影，许清拉着他去吃阳春面，面馆的老板还笑着说他们像亲兄弟。那时候许清还能大口吃面，能跟他抢着喝汤底，可现在……他不敢再想下去，只把碗收起来，轻声说：“等你好点，我再做给你吃，放你爱吃的煎蛋。”

许清轻轻“嗯”了一声，慢慢靠在林阳怀里，眼睛看着窗外的杨桃树。树上的杨桃已经掉得差不多了，只剩下几片枯黄的叶子挂在枝头，被风吹得晃来晃去。“林阳，”他的声音很轻，像要被风吹走，“你还记得第一次见面，我泼了你一身水吗？”

“记得，”林阳抱着他，手轻轻拍着他的背，“你还跟我道歉，说要赔我衣服，结果最后给了我一颗小石子。”

“那石子……是我在河边捡的，觉得像星星。”许清笑了笑，头蹭了蹭林阳的肩膀，“我还没带你去河边看星星，还没给你编好看的麦秸戒指，还没跟你去城里……”

林阳的眼眶一下子红了，他用力抱紧许清，声音哽咽：“会去的，我们都会去的，等你好点，我们就去河边看星星，去城里看电影，我还带你去吃巧克力味的冰淇淋，你说过要吃的。”

许清没说话，只是轻轻点了点头，呼吸慢慢变得轻浅。林阳低头看着他，怀里的人轻得像一片羽毛，他不敢用力，怕一碰就碎了。厨房的煤炉还在烧着，偶尔传来“噼啪”的声响，窗外的雾慢慢散了，阳光透过窗户照进来，落在许清的脸上，暖得像去年夏天的光。

林阳坐在床边，抱着许清，看着碗里剩下的阳春面。葱花还浮在汤面上，香味还没散，可他知道，这样的日子，可能没多少了。他只想把这一刻的暖留住，把阳春面的香留住，把怀里的人，再留得久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