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察觉到手下身体的僵硬，和细微的颤抖，只当他是冷的，或者还在为失去父亲的味道而难过。

他关掉水，扯过一条宽大的浴巾，兜头盖在王一博身上，胡乱地擦拭着。

“行了，洗干净多好。臭烘烘的谁喜欢你？”他的动作依旧算不上温柔，甚至有些毛躁，但确实擦干了他身上的水珠，阻隔了浴室里微凉的空气。

王一博猛地睁开眼。

他能听到肖战近在咫尺的呼吸声，感受到那双不算温柔却带着热度的手隔着毛巾在他头发上揉搓。

前世冰冷的墓碑与此刻鲜活的、带着不耐烦的体温形成尖锐的对比。

恨是真的。

那未曾随着死亡和重生而彻底湮灭的、不该有的悸动，也是真的。

这两种极端情绪在他胸腔里疯狂撕扯，几乎要将他撕裂。

他一把扯下头上的浴巾，湿发凌乱地搭在额前，露出那双黑得惊人的眼睛。里面翻涌着肖战看不懂的、过于复杂的情绪——愤怒、痛苦、委屈，还有一丝深藏的依赖。

他死死瞪着肖战，像是要用目光从他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肖战被他这眼神看得一怔，随即挑眉：“瞪什么瞪？小白眼狼，给你洗干净还不好？”

他伸手，又想习惯性地去揉那颗脑袋。

王一博猛地偏头躲开，声音沙哑、抗拒：“别碰我。”

肖战也是少爷脾气的，热脸贴冷屁股他也会不耐烦的。

“行，衣服在那边，自己换。换好了滚出来，吃饭。”

说完，他转身拉开浴室门，毫不在意地走了出去。

浴室里只剩下王一博一个人，和满室未散的水汽。

他靠着冰冷的瓷砖墙，慢慢滑坐到地上，浴巾滑落在一旁。他抱紧自己还在微微发抖的双腿，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空气中，只剩下那强势的、属于肖战的薄荷信息素味道，丝丝缕缕，无孔不入。

他讨厌肖战，讨厌死了……

肖战出了浴室来到他房间的落地窗前，看着窗外朦胧夜景，烦躁地抓了抓头发。

他竟然会对王慕安的儿子心软，那个人害得他母亲郁郁而终，现在他儿子又来祸害他。

咔哒，浴室门打开，王一博身上罩着浴巾，探出一颗湿漉漉的脑袋，看到那个靠在窗边的俊秀少年后又把头缩了回去。

肖战冷哼一声，懒得再管浴室里那个别扭的小鬼，转身从衣柜里随手抓了一套自己以前的休闲服——估计对方穿还是会太大，但总比没有强——扔在了床上。

“自己换衣服，我在下面等你。”他语气不耐地丢下一句就摔门出去了。

王一博探出半个身子，湿漉漉的头发还在滴水，警惕地扫视着空旷的卧室。确认肖战真的离开了，他才小心翼翼地走出来，身上依旧裹着那条宽大的浴巾，赤脚踩在柔软的地毯上。

他的目光落在床上那套叠放着的衣物上，迟疑地走过去，手指轻轻触碰了一下衣料。

一股清淡却极具存在感的薄荷气息，毫无防备地钻入他的鼻腔。

是肖战的信息素味道。

前世，他对这个味道熟悉到刻骨铭心。

曾几何时，这缕薄荷清香是他隐秘的渴望和痛苦的源泉。

直到后来他才明白，这味道或许也曾沾染在别人身上。

王一博稚嫩的眉宇之间闪过一丝戾气，他恨恨把衣服扔到地上，过了几秒又迅速捞起把灰拍掉，黑着脸把衣服套在身上。

那股清冽的薄荷气息，也仿佛一个无形的怀抱，将他严严实实地包裹了起来，王一博控制不住身体本能深吸一口气。

餐厅里，长桌上已经摆好了精致的菜肴。肖廷州坐在主位，脸色看不出喜怒。

肖战则懒散地靠在旁边的椅子上，一条胳膊搭着椅背，看到王一博那套着明显不合身衣服的滑稽样子，嘴角勾了起来。

“好了，开饭吧。”肖廷州发话。

晚餐在一种近乎窒息的沉默中进行。只有餐具偶尔碰撞的轻微声响。

肖廷州吃了几口，便放下筷子，看向王一博，语气算是温和：“一博，以后就把这里当自己家。你的房间还在收拾，暂时没准备好。今晚……就先跟你哥哥住一个房间吧。”

肖战愣了一下，那双瑞凤眼中满是不满：“我房间就一张床，我可没有和别人一起睡，床上没人就睡不着的喜好。”

说着，他别有深意地看了肖廷州一眼。

肖廷州眉头一皱，不容置疑地道：“你的床够大。凑合几晚怎么了？他是你弟弟，照顾他是你应该做的。”

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不容反驳的强硬，目光扫过肖战，带着警告的意味。

肖战还想反驳，但对上肖廷州暗含警告的眼，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他知道，在关于“王慕安”以及与之相关的一切事情上，肖廷州是没有任何道理可讲的。

王一博握着筷子的手紧了紧。

和肖战……住一个房间？

前世，直到他被送走前，虽然同住一个屋檐下，但也一直是各自有房间的。只有在极少数他生病或做噩梦的时候，肖战才会短暂地过来陪他一会儿……

“我吃饱了！”肖战站起身，椅子腿在地板上划出刺耳的声响，他看也没看那两人，径直转身上楼。

餐厅里只剩下肖廷州和王一博。

肖廷州看着肖战离开的方向，眼神复杂，最终叹了口气，对王一博放缓语气：“一博，你别介意，阿战他就是这个脾气，被惯坏了。我以后会好好教训他让他当个合格的好哥哥。”

说着，他的手情不自禁摸上王一博那张和王慕安相似的脸。

太像了，他第一次遇见慕安也是这样的年纪……

王一博对肖廷州的触摸感到不适，偏过头去。前世肖廷州因为他父亲的原因对他很是宠溺，但是王一博就是对他亲近不起来。

见王一博抗拒自己的碰触，肖廷州收回手，没关系，来日方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