签字笔尖划破纸张的瞬间，肖战的后颈突然泛起一阵尖锐的刺痛。

像是有人用冰锥狠狠凿在第七节颈椎的位置，寒意顺着脊椎爬上来，冻得他指尖发颤。

黑色水笔在合同末尾洇出个墨团，像极了前世他沉入湖底时，最后看见的那片浑浊的黑暗。

“肖先生？”

经纪人王姐的声音从对面传来，带着职业化的温和。

玻璃茶几上的美式咖啡正冒着热气，奶泡在杯壁上画出浅淡的纹路，和记忆里公司茶水间的味道重叠。

肖战猛地抬头，视线撞进对面穿衣镜里 ——

镜中人穿着洗得发白的白 T 恤，领口卷着两道折痕，锁骨清晰得像用刀刻出来的。

头发还是自然的黑色，额前碎发垂下来，遮住一点过于清亮的眼睛。

最醒目的是左脸颊那颗小小的痣，还没被化妆师用遮瑕膏盖掉。

这是二十岁的肖战。

不是那个在片场被导演指着鼻子骂 “耍大牌” 的顶流预备役，不是那个被团队连夜解约、拖着行李箱站在暴雨里的落难者。

更不是那个在冰冷湖水里挣扎时，看见岸边熟悉身影却喊不出声的将死之人。

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痛感真实得让眼眶发热。

合同上方的台历印着鲜红的日期：2019 年 6 月 18 日。

距离那场精心策划的 “意外”，还有整整五年。

“看你脸色不太好，是不是昨晚没睡好？”

王姐推过来一杯温水，金属杯壁上凝着水珠。

“这可是星宇传媒，多少人挤破头想进来，你能签下来是运气。”

星宇传媒。

肖战垂下眼睫，掩住眸底翻涌的寒意。

前世他就是在这里被包装成 “娱乐圈白月光”，也是在这里，被资本当作弃子，一步步推入深渊。

而那个站在食物链顶端，默许这一切发生的人 —— 王一博，此刻应该已经是这家公司的股东了。

“我没事。”

他接过水杯，指尖触到冰凉的杯壁时轻轻抖了一下，“就是有点紧张。”

“紧张什么？”

王姐笑起来，眼角的细纹堆在一起。

“公司已经给你安排了资源，下个月跟王一博老师一起录《夏日星运会》，这可是多少新人求都求不来的机会。”

王一博。

这三个字像淬了毒的针，猝不及防扎进肖战的心脏。

他握着水杯的手指猛地收紧，指节泛白，杯里的水晃出一圈涟漪。

前世他也是在这个综艺上第一次和王一博 “正式” 交锋，营销号铺天盖地的 “顶流与潜力新人撞型” 通稿，就是从那时开始的。

那时的他还天真地以为，只是巧合。

直到后来被全网黑，被粉丝追着骂 “倒贴”，被资本威胁 “离王一博远点”，他才明白，从一开始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围猎。

而王一博，就是那个站在围场中央，冷眼旁观他被撕咬的猎人。

“怎么了？”

王姐察觉到他的不对劲。

“是不是觉得压力太大？王一博老师虽然看着冷淡，但对新人还是很照顾的。”

照顾？

肖战在心里冷笑。

是啊，照顾到在他被私生围堵时 “恰好” 路过，照顾到在他被黑料缠身时 “无意间” 说一句 “他性格挺好的”。

照顾到在他落水那天，“刚好” 站在岸边，连伸手的动作都没有。

“没有，”

他抬起头，脸上已经挂上了温顺的笑，眼角弯成好看的弧度，像只无害的小鹿。

“能和一博老师合作，我很开心。”

只有他自己知道，那笑容背后藏着怎样的恨意。

像埋在冰层下的火种，只等一个机会，就能燎原。

王姐满意地点点头，拿起合同放进文件夹：“那你先回去准备一下，下周一开始集训。对了，”

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

“记得多关注一下王一博老师的动态，别到时候连他喜欢什么都不知道，显得不尊重前辈。”

“好。”

肖战应着，起身离开时，脚步有些虚浮。

走出星宇传媒的大楼，正午的阳光有些刺眼。

他站在马路边，看着来往的车辆，突然有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一下，是公司发来的艺人资料，第一条就是王一博的简介。

【王一博，23 岁，星宇传媒股东，影视歌三栖顶流，代表作《极速青春》《暗夜追凶》，特长：摩托车、街舞、滑雪……】

照片上的人穿着黑色皮衣，眉眼清冷，下颌线锋利，嘴角紧抿着，透着一股生人勿近的疏离。

他点开搜索框，输入 “王一博 喜好”，屏幕上跳出密密麻麻的信息。

【王一博 白衬衫】

【王一博 薄荷糖】

【王一博 怕水】

每一条都像一把钥匙，打开他记忆里最痛苦的角落。

他盯着 “白衬衫” 那条看了很久，指尖在屏幕上摩挲着，一个计划慢慢在心里成型。

这一世，他不再是那个只会被动承受的肖战。

他要靠近王一博，像藤蔓一样缠绕上去，直到找到他默许资本动手的证据。

他要让这个人，也尝尝从云端跌落的滋味。

口袋里的手机再次震动，是王姐发来的《夏日星运会》流程表。

肖战看着上面 “摩托车绕桩”“水上游戏” 的字样，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

游戏，开始了。

集训基地的走廊铺着浅灰色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

肖战站在化妆间门口，对着穿衣镜最后整理了一下衬衫领口。

是件很简单的白色棉衬衫，袖口卷到小臂，露出腕骨处淡青色的血管。

他特意选了这个款式，因为昨晚在王一博的机场图里，看到他穿了件几乎一模一样的。

深吸一口气，推开虚掩的门。

化妆间里很安静，只有吹风机低低的嗡鸣。

王一博坐在靠窗的位置，背对着门口，黑色的发尾还带着湿意，显然刚洗完澡。阳光透过百叶窗落在他身上，在白衬衫的后背投下斑驳的光影。

肖战的心脏猛地漏跳了一拍。

太像了。

像极了前世某个收工的午后，他在休息室门口看到的那个背影。

也是这样一件白衬衫，也是这样安静地坐着，手里转着一支黑色的笔。

“有事？”

清冷的声音打断了肖战的思绪。

王一博转过身，手里还拿着一本摩托车赛事的杂志，目光落在他身上时，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审视。

肖战迅速收敛好情绪，脸上扬起恰到好处的腼腆笑容，像个第一次见到偶像的新人。

“一博老师，您好，我是肖战，接下来要和您一起录《夏日星运会》。”

王一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顿了两秒，准确地说，是在他的衬衫上停顿了两秒。

那双总是没什么情绪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极淡的波动，快得像错觉。

“嗯。” 他应了一声，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天生的压迫感。

肖战心里暗自冷笑。

还是这副冷淡的样子，好像谁都入不了他的眼。

前世他就是被这副模样骗了，以为对方真的对自己毫无在意，直到死后才明白，那不过是最精致的伪装。

“我…… 我有点事想请教您。”

肖战往前走了两步，刻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更紧张些，手里紧紧攥着那份被翻得有些皱的流程表。

“看流程里有摩托车绕桩环节，我从来没骑过摩托车，不知道该怎么保持平衡，您能不能……”

他的话没说完，就被王一博打断了。

“你怕摔？”

王一博放下杂志，身体微微前倾，手肘撑在膝盖上。

阳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看不清眼底的情绪。

但肖战能感觉到，他的注意力似乎比刚才集中了些。

“有…… 有点。”

肖战低下头，假装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从小平衡感就不好，怕到时候拖您后腿。”

空气安静了几秒，肖战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像擂鼓一样。

他在赌，赌王一博不会拒绝一个 “后辈” 的请教，赌他骨子里那点不易察觉的好胜心 。

毕竟，没人愿意和一个拖后腿的队友合作。

“等下彩排。”

王一博终于开口，语气还是淡淡的，却让肖战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抬起头，正好对上对方的目光。

那双眼睛很亮，像淬了冰的星星，却又在最深处藏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温度。

“啊？” 肖战一时没反应过来。

“等下彩排，我带你走两圈。”

王一博重复了一遍，站起身时，白衬衫的衣角轻轻扫过椅子扶手，“现在先去换训练服。”

说完，他转身走向更衣室，留给肖战一个挺拔的背影。

和肖战记忆里某个画面重合。

那天他落水后被救上岸，迷迷糊糊中也看到这样一个背影

肖战的手指微微颤抖起来。

“还愣着干什么？”

更衣室的门被推开一条缝，王一博的声音传出来。

“再不去换衣服，等下就要迟到了。”

“哦，好！”

肖战回过神，慌忙应着，转身往自己的化妆台跑。

经过镜子时，他看到自己的脸有些发白，眼底的寒意几乎要藏不住。

不行，不能慌。

他深吸一口气，对着镜子里的自己扯出一个笑容。

不管王一博是真的忘了，还是在装蒜，他都不能再重蹈覆辙。

换好训练服出来时，王一博已经在门口等了。

他换了件黑色的短袖，露出线条流畅的手臂，手腕上戴着一块黑色的运动手表，表盘上还沾着点水渍。

“走吧。”

他言简意赅，率先往训练场走去。

肖战跟在他身后，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阳光穿过走廊的窗户，在地上投下两人交错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