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城的冬夜总裹着化不开的湿冷，细碎的雪粒子敲在“雾里”酒吧的落地玻璃窗上，晕出一片模糊的白。肖战指尖夹着的烟燃到了尽头，烫得他指尖一缩，才惊觉自己已经盯着吧台角落那个身影看了将近半小时。

吧台上的威士忌还剩小半杯，琥珀色的液体晃了晃，映出他眼底复杂的情绪——有震惊，有难以置信，还有一丝被强行按下去的、连他自己都不愿承认的悸动。

五年了。

他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见到王一博。

少年穿着一件黑色的高领毛衣，领口被拉得有些变形，露出一小片线条干净的锁骨。他指间也夹着烟，动作却比从前生涩了许多，烟蒂上积了长长的一截灰，直到快要烫到手，才慢悠悠地抬手，将烟按灭在水晶烟灰缸里。

“肖总，您找的资料我放这儿了。”助理小陈的声音打断了肖战的思绪，他连忙收回目光，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杯壁，“知道了，你先回去吧。”

小陈看了一眼肖战的脸色，又顺着他刚才的目光瞥了眼吧台角落，没多问，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酒吧里的音乐很轻，是舒缓的爵士乐，混着酒精和烟草的味道，让人容易放松警惕。肖战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威士忌，辛辣的液体滑过喉咙，却没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

他还记得最后一次见王一博的场景。

那是五年前的夏天，也是在这个城市，在他们曾经一起住了三年的房子里。王一博当时刚满十八岁，穿着白色的T恤，眼眶通红，手里攥着一张机票，声音带着颤抖：“肖战，我走了，以后我们不要再联系了。”

肖战当时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他，看着这个从小在他身边长大、他亲手照顾了三年的弟弟，看着他眼里的决绝和痛苦，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几乎无法呼吸。

他想挽留，想告诉王一博他不是故意要和林薇薇订婚的，想解释那只是家族联姻，是权宜之计。可话到嘴边，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他是肖家的长子，肩上扛着家族的责任，很多事情，由不得他选择。

后来，王一博真的走了，去了国外，断了所有的联系。肖战派人找过，却杳无音信，就像这个人从未在他生命里出现过一样。

这五年，肖战按部就班地完成了家族的安排，和林薇薇订了婚，接手了肖氏集团的部分业务，成了别人眼中年轻有为、沉稳可靠的肖总。只有他自己知道，在无数个深夜，他会想起王一博，想起他小时候软乎乎地叫他“哥哥”，想起他第一次学骑自行车时摔得膝盖流血却强忍着不哭的样子，想起他十七岁那年夏天，在阳台偷偷给他递情书时红透的耳根。

那些记忆，像一根细密的针，时不时地扎进他的心里，提醒着他，他曾经拥有过怎样珍贵的东西，又亲手失去了什么。

肖战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翻涌，起身朝吧台走去。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这么做，或许是五年的思念太过汹涌，或许是今晚的雪夜太过应景，又或许，只是因为王一博眼底那抹挥之不去的落寞，像极了当年离开时的模样。

“一杯苏打水，谢谢。”王一博的声音响起，还是和从前一样，清冽中带着一丝沙哑，只是少了几分少年人的活泼，多了几分成年人的疏离。

调酒师应了一声，转身去准备。肖战在他身边的空位坐下，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好久不见，一博。”

王一博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他缓缓转过头，看向肖战。五年不见，王一博长开了许多，褪去了少年时的青涩，轮廓变得更加硬朗，眉眼间却多了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他的眼神在肖战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在确认什么，然后淡淡地开口：“肖总？真巧。”

“肖总”两个字，像一把冰冷的刀，瞬间刺穿了肖战的伪装。他知道，王一博还在怪他，或许，从来就没有原谅过他。

“你回来了。”肖战看着他，语气里带着一丝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小心翼翼。

“嗯，回来一段时间了。”王一博拿起调酒师递过来的苏打水，喝了一口，目光重新落回窗外的雪景上，“北城的冬天，还是这么冷。”

“是啊，比往年更冷一些。”肖战顺着他的话往下说，却不知道该如何继续这个话题。空气里弥漫着尴尬的沉默，只有酒吧里的音乐和窗外的雪声在耳边回荡。

肖战看着王一博的侧脸，心里五味杂陈。他想问他这五年在国外过得好不好，想问他有没有按时吃饭，有没有照顾好自己，想问他当初为什么那么决绝，连一句解释的机会都不肯给她。可话到嘴边，却变成了：“你现在……还好吗？”

王一博转过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托肖总的福，还活着。”

肖战的心猛地一沉，他知道王一博还在怨他。五年前的那场误会，像一道鸿沟，横亘在他们之间，从未消失。

“一博，当年的事情，我……”肖战想解释，却被王一博打断了。

“肖总，过去的事情，就不用再提了。”王一博的语气很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我们现在，只是陌生人，不是吗？”

“陌生人”三个字，让肖战的心脏像是被狠狠砸了一下，疼得他几乎喘不过气。他看着王一博眼底的冷漠，忽然觉得，这五年的思念，或许只是他一个人的一厢情愿。

“好，陌生人。”肖战强忍着心底的疼痛，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一饮而尽。辛辣的液体灼烧着他的喉咙，却无法驱散心底的寒意。

王一博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喝着杯里的苏打水。酒吧里的音乐依旧舒缓，可空气却像是凝固了一样，让人窒息。

过了一会儿，王一博看了一眼手机，起身准备离开：“我还有事，先走了。”

肖战看着他起身的背影，心里忽然涌起一股强烈的冲动，他想抓住他，想告诉他自己这五年的思念，想弥补当年的过错。他伸出手，却在快要碰到王一博衣角的时候，停住了。

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当年是他选择了家族，选择了放弃王一博，现在，他又有什么资格去打扰他的生活？

王一博似乎察觉到了他的动作，脚步顿了一下，却没有回头，径直走出了酒吧。

肖战看着他消失在门口的背影，心里像是被掏空了一样，空荡荡的，只剩下无尽的失落和悔恨。他端起桌上的威士忌，一杯接一杯地喝着，直到酒精模糊了他的意识，也模糊了眼底的泪水。

不知道过了多久，肖战才踉踉跄跄地站起身，走出酒吧。外面的雪下得更大了，鹅毛般的雪花落在他的身上，瞬间融化成水，冰冷刺骨。

他站在路边，看着来来往往的车辆，心里一片茫然。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也不知道未来该怎么办。

五年前，他以为放弃王一博，就能承担起家族的责任，就能拥有所谓的“成功人生”。可现在他才发现，没有王一博的这五年，他的人生就像一场没有灵魂的闹剧，看似光鲜亮丽，实则空洞乏味。

他掏出手机，翻出通讯录里那个备注为“一博”的号码，手指在屏幕上犹豫了很久，最终还是没有拨通。他知道，现在的他，没有资格再出现在王一博的生命里。

雪越下越大，肖战的身影在雪夜里显得格外孤单。他不知道，这场重逢，是命运的恩赐，还是又一场痛苦的开始。

而此时，在酒吧不远处的一辆黑色轿车里，王一博正看着窗外肖战孤单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的指尖紧紧攥着手机，屏幕上是他和肖战小时候的合照，照片里的他们笑得一脸灿烂，那时的他们，还不知道未来会有这么多的离别和痛苦。

“王总，我们该走了。”司机的声音响起。

王一博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翻涌，收回目光，淡淡地说：“开车吧。”

轿车缓缓驶离，消失在雪夜里。车后座，王一博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眼角却有一滴泪水滑落，落在黑色的毛衣上，瞬间消失不见。

他以为自己已经放下了，以为五年的时间足够让他忘记肖战，忘记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可当他再次见到肖战的那一刻，他才发现，所有的伪装都不堪一击。他还是会心动，还是会心疼，还是会因为他的一句话、一个眼神而情绪失控。

他恨肖战，恨他当年的懦弱和背叛，恨他为了家族利益放弃了他们的感情。可他更恨自己，恨自己到现在还忘不了他，恨自己在见到他的那一刻，所有的理智都消失殆尽。

北城的雪，还在下着。两个相爱的人，在同一个城市里，隔着茫茫的风雪，各自承受着思念的痛苦。他们的故事，从重逢的这一刻起，又重新拉开了序幕。只是这一次，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是破镜重圆的美好，还是更深的痛苦和别离。

肖战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空旷的别墅里没有一丝人气，冰冷得像一座牢笼。他脱掉湿漉漉的外套，随手扔在沙发上，然后径直走向书房。

书房的书架上，放着一个精致的相框，里面是他和王一博的合照。照片里，王一博穿着白色的衬衫，靠在他的肩膀上，笑得一脸灿烂，而他则搂着王一博的腰，眼神里满是宠溺。这是王一博十七岁生日那天拍的，也是他们最后一张合照。

肖战拿起相框，指尖轻轻摩挲着照片里王一博的脸，眼底满是温柔和悔恨。他想起那天，他给王一博买了一个很大的生日蛋糕，还送了他一块限量版的手表。王一博很高兴，抱着他说了很多话，还偷偷在他耳边说：“哥哥，我喜欢你，等我长大了，我要娶你。”

那时的他，心里又惊又喜，却不敢回应，只能摸着王一博的头，说：“傻孩子，等你长大了就知道了。”

现在想想，如果当时他能勇敢一点，能坚定地选择王一博，是不是就不会有后来的离别和痛苦？是不是他们现在还能像照片里一样，幸福地在一起？

可人生没有如果，错过就是错过。

肖战将相框放回书架，然后走到书桌前，打开电脑。电脑屏幕上，是肖氏集团和林氏集团合作项目的资料。他和林薇薇的订婚，就是为了这个项目。这五年来，他为了这个项目，为了肖氏集团，付出了太多，也失去了太多。

他看着电脑屏幕上密密麻麻的文字，忽然觉得很疲惫。他努力了这么久，得到了别人眼中的成功，可他一点也不快乐。他宁愿回到过去，回到那个只有他和王一博的夏天，哪怕一无所有，只要能和王一博在一起就好。

就在这时，手机响了，是林薇薇打来的。

“肖战，你在哪里？明天就是我们订婚五周年的纪念日了，我们一起吃饭吧。”林薇薇的声音温柔而期待。

肖战沉默了一下，说：“明天我有个重要的会议，可能没时间。”

“又是会议？肖战，你能不能别总是工作？我们已经很久没有好好在一起吃饭了。”林薇薇的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满。

肖战揉了揉太阳穴，说：“抱歉，最近公司事情比较多，等忙完这阵子，我陪你好好吃饭。”

“好吧，那你注意身体，别太累了。”林薇薇的语气软了下来，带着一丝无奈。

挂了电话，肖战靠在椅背上，闭上了眼睛。他和林薇薇的婚姻，从一开始就是一场交易，没有爱情，只有利益。这五年来，他们相敬如“冰”，表面上是人人羡慕的神仙眷侣，实则形同陌路。

他知道自己对不起林薇薇，可他无法强迫自己去爱她。他的心，早在五年前王一博离开的那一刻，就已经死了。

第二天早上，肖战醒来的时候，头痛欲裂。昨晚喝了太多酒，现在还宿醉未醒。他起身洗漱，换了一身西装，然后开车去公司。

刚到公司楼下，就看到林薇薇站在门口等他。她穿着一件红色的连衣裙，妆容精致，看起来很漂亮。

“肖战，你来了。”林薇薇走上前，挽住他的胳膊，“我知道你今天有会议，所以特意过来送你一份早餐。”

肖战看着她手里的早餐，心里有一丝愧疚：“谢谢你，薇薇。”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谢谢吗？”林薇薇笑了笑，眼底却闪过一丝落寞，“会议结束后，我们一起吃晚饭吧，我已经订好餐厅了。”

肖战看着林薇薇期待的眼神，不忍心拒绝，点了点头：“好。”

林薇薇脸上露出了笑容，松开他的胳膊：“那你快去开会吧，别迟到了。”

肖战点点头，转身走进了公司。

上午的会议开得很顺利，肖氏集团和林氏集团的合作项目取得了阶段性的成功。会议结束后，肖战回到办公室，刚坐下，助理小陈就敲门走了进来。

“肖总，这是您要的资料，还有，下午有个合作方要过来谈合作，对方的负责人叫王一博。”小陈递过资料，说道。

“王一博”三个字，让肖战的身体瞬间僵住。他抬起头，看着小陈，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说什么？对方的负责人叫什么？”

“王一博啊，肖总。”小陈疑惑地看着他，“怎么了，您认识他？”

肖战的心脏狂跳起来，他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不，不认识，只是觉得这个名字有点耳熟。”

“哦，可能是巧合吧。”小陈没多想，继续说道，“对方下午两点过来，您看要不要安排在会议室？”

“嗯，安排在一号会议室吧。”肖战定了定神，说道。

“好的，肖总。”小陈点点头，转身离开了。

小陈走后，肖战靠在椅背上，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他没想到，他和王一博会以这样的方式再次见面。合作方的负责人，这意味着他们以后会有很多接触的机会。

他不知道这是好事还是坏事。一方面，他想多见见王一博，想了解他这五年的生活，想弥补当年的过错。另一方面，他又害怕，害怕自己的出现会再次伤害到王一博，害怕他们之间的关系会变得更加复杂。

下午两点，王一博准时来到了肖氏集团。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看起来成熟稳重，和昨晚在酒吧里那个落寞的少年判若两人。

肖战在会议室里等他，看到他走进来，心脏还是忍不住漏跳了一拍。

“肖总，您好，我是王一博，是这次合作项目的负责人。”王一博伸出手，语气平淡，眼神里没有丝毫波澜，仿佛他们只是第一次见面的合作伙伴。

肖战握住他的手，指尖传来的温度让他心头一颤。王一博的手很凉，和他的人一样，带着一丝疏离。

“王总，您好，我是肖战。”肖战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平静，“请坐。”

王一博点点头，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助理给他们倒了水，然后转身离开了会议室，关上了门。

会议室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空气里弥漫着一丝尴尬的沉默。

“肖总，关于这次的合作项目，我已经准备好了资料，我们现在可以开始谈了吗？”王一博率先打破沉默，拿出一份资料，推到肖战面前。

肖战拿起资料，却没有看，只是看着王一博：“王总，我们……除了工作，就不能谈谈别的吗？”

王一博抬起头，看了他一眼，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肖总，我想我们之间，除了工作，没有别的好谈的。”

“一博，我知道你还在怪我，当年的事情，我……”肖战还想解释，却被王一博打断了。

“肖总，请您注意您的称呼，我现在是王氏集团的项目负责人，您应该叫我王总。”王一博的语气很严肃，带着一丝警告，“至于当年的事情，我已经忘了，也不想再提。我希望我们以后只是纯粹的合作伙伴关系，互不干涉私人生活。”

肖战看着王一博眼底的冷漠，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他知道，王一博是真的不想再和他有任何私人关系了。

“好，王总。”肖战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心底的疼痛，拿起资料，“那我们开始谈工作吧。”

接下来的时间，他们都在认真地讨论合作项目的细节。王一博的专业能力很强，对项目的各个环节都了如指掌，提出了很多有建设性的意见。肖战看着他认真工作的样子，心里既欣慰又难过。欣慰的是，王一博长大了，变得越来越优秀了；难过的是，他再也不能像从前一样，陪在王一博身边，分享他的喜怒哀乐了。

会议结束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五点。

“肖总，关于这次合作项目的细节，我们已经基本达成一致，后续的资料我会让助理发给您。”王一博收拾好资料，起身准备离开。

“好，辛苦王总了。”肖战也站起身，“我送你下去吧。”

“不用了，肖总，我自己下去就可以了。”王一博拒绝了他的好意，转身走出了会议室。

肖战看着他的背影，心里涌起一股强烈的失落感。他知道，王一博是故意在疏远他，不想和他有任何多余的接触。

他站在会议室里，愣了很久，才缓缓地坐回椅子上。他拿起桌上的资料，却怎么也看不进去。脑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