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好之后,吴所谓的生活似乎恢复了原样。
上课,画图,和文嘉禾插科打诨,为了期末作业焦头烂额。
他本以为,随着自己康复,和池骋之间那点因为生病而意外产生的短暂交集也会随之淡去,重新回到之前那种“熟悉的陌生人”状态,最多算是点头之交的普通朋友。
然而,池骋似乎并不这么想。
他们的对话框,并没有因为吴所谓病愈而沉寂下去,反而以一种稳定而持续的频率,出现在他的手机屏幕上。
【池骋】:午饭吃了吗?
【吴所谓】:正准备去。
【池骋】:嗯,多吃点。
【池骋】:降温了,出门多穿件衣服。
【吴所谓】:哦……知道了。
【池骋】:预报下午有雨,记得带伞。
【吴所谓】:嗯嗯,带了。
实并没有,看了一眼窗外晴朗的天,根本没当回事。
这种关心琐碎又日常,不像之前那样带着明确的目的性,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叮嘱。
池骋把握着很好的分寸,从不逾矩,也不会过多打扰,只是恰到好处地提醒着,像是一种无声的背景音,慢慢渗透进吴所谓的生活里。
吴所谓从最初的不适应和别扭,到后来渐渐习惯。
偶尔忘记回复,池骋也不会追问,下次依旧会自然地问起。
这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让他很难生出反感,甚至有时候收到消息,心里还会掠过一丝极细微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暖意。
但他粗心大意的毛病到底没改。
尤其是沉浸在画设计图时,更是两耳不闻窗外事。
这天下午,他泡在图书馆里赶一个重要的作业,画得昏天黑地,完全忘了时间,也根本没注意到窗外天色早已阴沉下来,乌云密布。
等他终于满意地保存文件,揉着酸痛的脖子抬起头时,才发现外面已是狂风大作,暴雨倾盆,豆大的雨点密集地敲打着玻璃窗,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卧槽……”吴所谓傻眼了,赶紧摸出手机,一看时间,都快晚上七点了。
更要命的是,手机电量告急,而他——根本没带伞!
图书馆里剩下的人已经不多了,大多是有备而来或者等人来接的。
吴所谓抱着侥幸心理给文嘉禾打了个电话,结果那家伙居然回家了!
看着窗外丝毫没有减弱迹象的暴雨,和自己那岌岌可危的手机电量,吴所谓哀叹一声,认命地点开微信,犹豫了一下,还是给那个最近联系最频繁的星空头像发了条消息。
【吴所谓】:那个,池教授,你还在学校吗?我好像……被困在图书馆了[哭丧脸.jpg]
消息发出去没多久,手机屏幕就闪烁了两下,彻底黑屏.
没电自动关机了。
吴所谓看着黑掉的屏幕,简直欲哭无泪。
这下好了,连对方回复没回复都不知道了。
池骋会不会已经走了?
或者根本没看到?
难道真要冒雨冲回去?
他正纠结着,忽然听到旁边传来一阵小小的骚动。
隐约听到有女生小声的惊呼和议论。
他下意识地抬头望去,心跳莫名漏了一拍。
图书馆门口,池骋撑着一把黑色的长柄伞,正收起滴着水的伞骨,迈步走了进来。
他似乎是直接从什么正式场合过来的,身上穿着一套剪裁合体的深灰色西装,外面套着同色系的长款风衣,肩头被雨打湿了些许,更衬得他身形颀长,气场冷峻而引人注目。
他的目光在阅览区扫视,很快便精准地锁定了吴所谓的位置。
吴所谓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了。
他……他真的来了?还来得这么快?
就在他愣神的功夫,一个之前就似乎一直在附近徘徊的高大Alpha男生,突然抢先一步,走到了吴所谓的桌前。
“吴所谓同学,”那个Alpha声音爽朗,带着点不易察觉的紧张,“我看你没带伞?雨这么大,我正好顺路,要不、我送你回去?”
吴所谓被这突如其来的搭讪搞得有点懵,还没等他反应过来拒绝,一股熟悉的、带着冷意的雪松檀香气味已经悄然临近。
池骋不知何时已经走了过来,就站在那个Alpha的身后一步之遥的地方。
他没有看那个Alpha,目光直接落在吴所谓身上,语气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自然:
“不用麻烦别人了。爸妈刚还打电话问,说好久没见你,让我接你回家吃饭。”
这话一出,不仅那个表白的Alpha愣住了,连吴所谓也彻底懵了。
爸妈?回家吃饭?这、这戏是不是演得有点过?
池骋却仿佛只是在陈述一个再平常不过的事实。
他这才像是刚注意到旁边还站着个人似的,淡淡地瞥了那个Alpha一眼,微微颔首,算是打过招呼,然后极其自然地伸手,拿起了吴所谓桌上那个沉甸甸的、装着笔记本和画稿的背包。
“走吧,车在外面等着。”他的动作流畅而熟稔,仿佛已经做过无数次。
那个Alpha脸上的表情瞬间变得尴尬又失落,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池骋那种无形却强大的气场压迫下,最终还是什么也没说,讪讪地让开了路。
吴所谓晕乎乎地跟着池骋走出图书馆,看着他撑开那把大黑伞,大部分伞面都倾向自己这边,他的西装肩头很快又被雨水打湿了一片。
坐进车里,暖风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吴所谓系好安全带,偷偷瞟了一眼驾驶座上的池骋。
他侧脸线条紧绷,下颌线显得有些冷硬,专注地看着前方的雨幕,一路上都没有说话。
车内的气氛有些沉闷和压抑。
吴所谓心里七上八下的。
他敏锐地感觉到,池骋好像……不太高兴?
是因为自己粗心没带伞,害得他特意跑一趟来接吗?
还是因为……刚才那个Alpha?
不可能吧?吴所谓立刻否定了后一个想法。
池骋怎么可能会因为那种事不高兴?他肯定是嫌自己麻烦。
这么一想,吴所谓顿时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人家好心提醒,自己不听,果然给人添麻烦了。
“那个……”他小声开口,打破了车内的沉默,“对不起啊,池教授……又麻烦你跑一趟。我保证下次一定记得看天气预报,带伞!”
池骋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
他从后视镜里瞥了吴所谓一眼,对方正睁着一双因为愧疚而显得格外湿润的眼睛看着他,表情真诚又带着点小心翼翼。
那点因为看到别人向他表白而莫名升起的烦躁和郁结,在这眼神下,忽然就像被针扎破的气球,咻一下漏掉了一半,只剩下一种无力又无奈的情绪。
他到底是真的不懂,还是装的?
池骋几不可察地叹了口气,语气缓和了些许,但依旧带着点难以察觉的冷硬:“没事。下次记得就好。”
这语气听在吴所谓耳朵里,就更坐实了“对方在生气”的猜测。
他顿时更加老实了,乖乖坐好,不敢再乱说话,心里暗自决定以后一定要记得带伞。
车子最终开进的,确实是池骋家所在的高档小区,而不是学校。
吴所谓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啊?真的……要去你家吃饭啊?”他还以为那只是池骋为了打发那个Alpha随口说的借口!
“嗯。”池骋停好车,解开安全带,“我妈刚才确实发了消息,问你要不要来吃饭。我说你去。”
吴所谓:“……”
池骋:“不想去的话,我现在跟我妈说你临时有事去不了。”
吴所谓:“来都来了。”
这还是他第一次来池骋家里,吴所谓忍住好奇。
再一次面对池家夫妇,吴所谓少了几分故意找茬的叛逆,多了几分拘谨和……因为给人添麻烦而产生的歉疚。
叶泽宁看到他们一起回来,很是高兴,尤其是看到吴所谓比上次见面气色好了不少,更是拉着他问长问短,又催促池骋快去拿干毛巾给他擦擦。
饭桌上,叶泽宁热情地给吴所谓夹菜,聊着家常。
池骋的话依旧不多,但也会偶尔接几句话,气氛倒是比上次家宴时轻松自然许多。
但细心的叶泽宁还是很快察觉到了两人之间那点微妙的氛围。
自己儿子虽然举止得体,但目光时不时落在吴所谓身上,那眼神里带着的,可不是普通朋友的随意,而是一种压抑着的、复杂的关注。
而吴所谓呢,则显得有点过分乖巧和客气,偶尔看向池骋的眼神里还带着点像是……心虚和讨好?
这俩孩子,肯定有事。
叶泽宁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心里跟明镜似的。
她看得出,自己这个一向对感情没什么兴趣的儿子,这次怕是真的栽了。
而且看样子,好像还没完全搞定人家?
趁着吴所谓去洗手间的功夫,叶泽宁用手肘碰了碰旁边安静吃饭的儿子,压低声音,眼里带着促狭的笑意:“怎么回事?跟小渝闹别扭了?看你刚才那脸色冷的,人家孩子都快被你吓坏了。”
池骋动作一顿,夹菜的手停在半空,随即恢复自然,淡淡道:“没有。他没带伞,淋了点雨。”
“哦——”叶泽宁拖长了声音,显然不信,“只是因为这个?我怎么看着,像是吃了什么不该吃的酸东西似的?”
池骋:“妈。”
“行了行了,不逗你了。”叶泽宁见好就收,优雅地喝了口汤,语气变得温和而鼓励,“畏畏是个好孩子,虽然活泼了点,但心眼实诚。我看得出来。你喜欢就好好对人家,别老是板着张脸,吓跑了我可不管。”
池骋沉默着,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只是耳根处,微微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薄红。
吴所谓从洗手间回来,感觉池骋妈妈看自己的眼神好像更加慈爱和热情了?
而且池骋虽然还是没什么太多表情,但感觉周身那股低气压好像消散了不少?
这顿饭就在这种有点微妙又还算融洽的气氛中结束了。
池骋送吴所谓回甘兰苑,雨已经小了很多。
回去的路上,吴所谓犹豫再三,还是再次为麻烦对方来接自己道了歉,并再次保证以后一定记得带伞。
池骋看着前方被车灯照亮的水洼,沉默了片刻,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吴所谓。”
“啊?在!”
“以后如果没带伞,”池骋侧过头,看了他一眼,目光深邃,“可以直接打电话给我。”
他的语气很平淡,就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自然。
吴所谓却愣在了副驾驶座上,心脏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一股难以言喻的、细密的暖流缓缓蔓延开来。
车窗外的雨声淅淅沥沥,车厢内一片静谧。
他低下头,手指无意识地抠着安全带,轻轻地、几乎是嗫嚅地回了一个字: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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