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味道几乎已经渗入我的骨髓。
医院的走廊永远熙熙攘攘,却又奇异地寂静。我拎着刚熬好的小米粥和清炖鸡汤,熟练地穿过人群,走向三楼内科病房。这半年来,我对这里的熟悉程度已经超过了我自己的公寓。
“晏先生来了。”护士站的张护士抬头看见我,露出一个略带同情的微笑,“刚才医生来查过房,您母亲今天情况稳定些了。”
我点点头,心里那根紧绷的弦稍微松了一丝,“谢谢您。小曦呢?”
“您妹妹昨晚睡得不错,今早还吃了小半碗粥。”
这大概是我这几周来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三十岁的人生,本该是立业成家的年纪,我却感觉自己像个不停旋转的陀螺,被无形的鞭子抽打着,在医院、工作和出租屋之间来回奔波。
推开307病房的门,我换上轻松的表情:“妈,小曦,我来了。”
母亲靠在摇起的病床上,脸色苍白但眼神清明。小妹晏曦躺在旁边的病床上,正低头玩手机,见我进来立刻笑了:“哥!”
“感觉怎么样?”我把保温桶放在床头柜上,先走到母亲身边,熟练地帮她调整了下枕头位置。
“好多了,你别总跑来跑去的,工作要紧。”母亲声音虚弱,却还是那套说辞。她从来都是先考虑别人,即使在自己重病之时。
“我今天调休,没事。”我撒了个谎,打开保温桶,鸡汤的香气顿时飘散出来,“炖了点汤,你们都喝一些。”
晏曦探过头来:“哥,你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以后不知道便宜了谁。”
我笑着敲了下她的脑袋:“有功夫贫嘴,看来是好多了。医生说你什么时候能出院?”
“还得观察几天。”晏曦的表情黯淡下来,“哥,医药费...”
“这不是你们该操心的事。”我打断她,声音比预期要严厉些,于是又软下语气,“钱的事我有办法,你们唯一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尽快康复。”
事实上,医药费已经压得我喘不过气来。
半年前,母亲被诊断出需要心脏搭桥手术,几乎同时,刚大学毕业的晏曦查出患有系统性红斑狼疮。双重打击让原本还算宽裕的家庭积蓄迅速见底。我卖掉了那辆代步车,退租了原本舒适的两居室,换到现在这个狭小的单间,所有能省的钱都省下来,却依然填不满医院的无底洞。
作为高级营养师,我的收入本不算低,但面对巨额医疗费,仍是杯水车薪。信用卡已经刷爆,亲朋好友能借的都借了一圈,网贷平台也欠了不少。每晚计算账目时,那些数字就像无形的手,紧紧扼住我的咽喉。
喂母亲喝完汤,又看着晏曦吃下药,我才拎起另一个保温桶走向医生办公室。
“请进。”
我推门而入:“李医生,您好。这是我给您带的午餐,低脂高蛋白,按照您的要求做的。”
李医生抬起头,推了推眼镜:“晏先生,太客气了。正好,我有些事想跟你谈谈。”
我的心猛地一沉。在医院,“有事谈谈”从来不是好兆头。
“是关于费用的问题。”李医生直截了当,“医院已经催缴好几次了,欠款已经超过十万。如果下周还不能补交一部分,恐怕有些治疗和药物不得不暂停。”
我感到一阵眩晕,扶住桌角才站稳:“李医生,能不能再宽限几天?我一定能想到办法。”
“我已经尽力为你争取时间了。”李医生叹气,“你母亲和妹妹的治疗都不能耽误,我理解你的难处,但医院有医院的规定。”
走出办公室时,我感觉脚步虚浮,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十万,短短一周,我上哪儿去弄十万?
回到病房,我强打精神,陪母亲和妹妹聊了会儿天,直到她们午睡才离开。走出医院大门,午后的阳光刺得眼睛发痛。我站在街边,茫然四顾,不知该去向何方。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起来,我机械地掏出接听:“喂?”
“晏清吗?我是林薇。”
林薇是我大学同学,现在在一家高端家政服务公司做顾问,偶尔会给我介绍些私活。
“薇姐,有事吗?”
“有个急单,高薪,指名要最好的营养师。”林薇语速很快,“顾氏集团你知道吧?他们家的独子前段时间受伤了,需要个全职营养师负责康复期间的饮食和理疗。”
顾氏集团?那个涉足地产、金融和科技行业的商业帝国?我皱起眉头:“为什么找我?”
“你在圈内口碑好,专业过硬,而且——”林薇顿了顿,“最重要的是,他们开出的薪水足够解决你现在的困境。”
我的心跳漏了一拍:“多少?”
林薇报出一个数字,我几乎以为自己听错了。那是我现在收入的三倍还多。
“这么多?有什么特殊要求吗?”
“要求是驻家,二十四小时待命,合同期半年。”林薇的声音忽然低了下来,“不过晏清,有件事我得提前告诉你。顾家这位少爷...名声不太好。娇生惯养,脾气极差,已经气走好几个护理人员了。所以顾家才不惜重金找人。”
我沉默了。高薪的背后果然有陷阱。三十岁的年纪,我已经过了天真幻想的时候,深知天下没有免费的午餐。
“怎么样?接不接?不接我找别人了,很多人抢破头呢。”
我看着医院大门进出的人群,想起母亲虚弱的面容和妹妹强装的笑脸,想起李医生刚才的话,想起那笔十万的欠款。
“接。”这个字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明智的选择。”林薇松了口气,“明天上午十点去顾宅面试,地址我发你。对了,穿正式点,顾老爷子亲自见你。”
结束通话,我站在街边许久未动。阳光照在身上,却感觉不到丝毫暖意。我知道,自己刚刚做了一个可能改变一生的决定。
回到狭小的出租屋,我翻出唯一一套像样的西装——三年前买的,如今穿起来略显宽松,这半年来我瘦了不少。把西装烫平整,擦亮皮鞋,准备好所有资格证明和专业证书。
晚上,我几乎一夜未眠。脑海中反复浮现的可能场景:一个被宠坏的富二代,各种刁难和羞辱...但我没有选择。如果受点气就能解决医药费问题,这买卖划算得很。
第二天,我提前半小时到达顾宅所在的高档别墅区。经过层层安保核查,我才被放行。驶入庄园内部,我被眼前的景象震惊了。这不像一个家,更像一个戒备森严的堡垒,现代化设计与传统园林艺术结合,处处彰显着主人的财富和地位,却也冷冰冰的没有人情味。
主宅是一栋三层现代风格建筑,大面积的玻璃和钢结构,线条冷硬。一位穿着严谨的管家模样的中年人已在门前等候。
“晏先生吗?请跟我来,顾先生在等您。”
我跟在他身后,穿过宽敞得可以当舞厅的门厅,走廊墙上挂着一些抽象画作,价值不菲却毫无温度。整个宅子安静得可怕,连脚步声都被厚厚的地毯吸收。
管家在一扇厚重的木门前停下,轻轻敲了两下。
“进来。”一个低沉而威严的声音传来。
书房很大,整面墙的书架摆满了精装书,另一面是落地窗,可以俯瞰整个花园。
红木书桌后坐着一位六十岁上下的男人,头发灰白,梳得一丝不苟,眼神锐利如鹰。他就是顾鸿峥,顾氏集团的掌舵人。
“顾先生,这位是晏清先生。”管家恭敬地介绍后,悄无声息地退了出去。
顾鸿峥没有起身,只是用审视的目光打量我良久:“坐。”
我在他对面的椅子上坐下,脊背挺得笔直。
“你的资料我看过了。”顾鸿峥开口,声音没有任何温度,“林薇应该已经告诉了你工作内容和待遇。为什么想来做这份工作?”
我斟酌着词句:“贵公司提供的待遇很有吸引力,而且我认为我的专业能力能够胜任这份工作。”
“直接点说,你需要钱。”顾鸿峥一针见血,“你母亲和妹妹的医疗费用不菲。”
我感到一丝难堪,但保持镇定:“是的,这是我接受这份工作的重要原因之一。但我保证,这不会影响我的专业表现。”
顾鸿峥似乎对我的坦诚略微满意,点了点头:“我儿子明风,两个月前因训练事故受伤。腿骨骨折,伴有严重韧带损伤。他已经接受了手术,现在在家康复。但是——”他停顿了一下,眼神阴沉下来,“他的配合度很低。情绪不稳定,已经赶走了好几个护理人员。”
“我能了解具体伤情吗?”我问。
顾鸿峥递给我一份文件夹:“这是他的医疗记录。你需要负责他的一日三餐,确保营养均衡利于康复,同时辅助他进行一些基础的理疗训练。最重要的是,让他配合治疗,尽快恢复。”
我快速浏览着医疗记录。伤情比我想象的严重,康复过程需要极大的耐心和毅力。难怪患者会情绪不稳定。
“我明白了。我会尽我所能帮助顾少爷康复。”
顾鸿峥盯着我,眼神锐利:“我必须提醒你,明风可能会很...难相处。他说的做的,都不要往心里去。你的任务是照顾他的身体健康,直到他康复。无论发生什么,都不允许擅自离职,否则不仅拿不到薪水,还要支付违约金。清楚了吗?”
我点头:“清楚了。”
“高薪不是白拿的。”顾鸿峥意味深长地说,“明天早上八点,准时到岗。李管家会给你安排房间和介绍情况。”
离开书房时,我感到后背已经被冷汗浸湿。顾鸿峥的压迫感令人窒息,我几乎可以想象在这样的父亲管教下,儿子会变成什么样子。
李管家带我熟悉环境。厨房是专业级别的,设备齐全,令我十分满意。我的房间在主宅侧翼,宽敞舒适,有独立卫生间,比我的出租屋好上数倍。
“顾少爷的房间在二楼东侧。”李管家语气平淡,“他通常上午九点起床,你需要提前准备好早餐。这是他的一日作息表和平日喜好清单。”
我接过表格,仔细看着。作息表排得密密麻麻,从起床到睡觉,几乎每个小时都有安排,包括理疗、阅读、甚至还有远程处理公司事务的时间。这哪里是养病,简直是军事化管理。
“顾少爷知道我的到来吗?”我问。
李管家的表情有一丝微妙变化:“顾先生会通知他的。你明天直接开始工作即可。”
这种安排让我感到不安。看来这位顾少爷对自己即将有的新营养师并不知情,或者说并不情愿。
离开顾宅时,夕阳西下,那座豪华建筑在余晖中拉出长长的影子,像一头蛰伏的巨兽。我心中充满忐忑,但想到医院里的母亲和妹妹,又坚定了决心。
无论那位顾少爷多么难伺候,我都必须拿下这份工作。
第二天清晨,我早早起床,穿上舒适的专业服装,提前半小时到达顾宅。李管家领我进入厨房,向我展示了各种食材的存放处。
“食材每天清晨都会送来最新鲜的,”李管家说,“有什么特殊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
我查看了食材,品质都是顶级的。根据顾明风的伤情和营养需求,我决定第一餐做一道鲑鱼蔬菜粥,配一杯特制的绿色果蔬汁和一小份全麦面包。鲑鱼富含Omega-3有利于消炎,蛋白质促进肌肉恢复,蔬菜提供维生素和纤维。
八点五十分,我将早餐放在托盘上,准备送到顾明风房间。
“祝你好运。”李管家的语气中带着一丝同情。
我深吸一口气,端着托盘走上二楼。在东侧走廊尽头,我停在一扇雕花木门前,轻轻敲了敲。
没有回应。
我又敲了敲,稍微用力些。
“滚!”房间里传来一声沙哑但充满怒气的吼声。
我再次深呼吸,用尽可能平稳的声音说:“顾少爷,我是新来的营养师晏清。给您送早餐来了。”
“我说滚!听不懂人话吗?”伴随着吼声,有什么东西砸在门上,发出巨响。
我犹豫了一下,决定不与之正面冲突:“我把早餐放在门口了,您需要的时候可以取用。一小时后我来收餐具。”
我把托盘放在门前的地毯上,转身离开。没走几步,就听到身后门被猛地拉开,然后是托盘被打翻的声音,碗碟碎裂,食物溅得到处都是。
“谁让你送这些垃圾来的!拿走你的狗食!”吼声更加愤怒了。
我没有回头,继续走下楼梯。手心因为紧张而出汗,但内心却异常平静。看来林薇和李管家的警告都不夸张,这位顾少爷确实脾气极差。
回到厨房,我重新准备了一份简单的早餐——燕麦粥和一杯牛奶。九点五十分,我再次端到楼上。
这次我没敲门,直接放在门口,轻轻叩了两下门示意后就离开了。
从厨房的监控显示器上,我看到十分钟后门开了条缝,一只手迅速把托盘拽了进去,门又猛地关上。
小胜利。至少他接受了食物。
午餐时间,我做了鸡胸肉沙拉和南瓜汤。这次我直接把托盘放在门口,敲敲门就离开。一小时后回来,发现食物基本没动,汤碗打翻在地,弄得一片狼藉。
我默默收拾干净,什么也没说。
晚餐是炖牛肉配土豆泥和蒸蔬菜。结果一样被拒之门外。
一天下来,我连顾明风的面都没见到,只听到他的吼声和摔东西的声音。厨房的员工们对我投来同情的目光,但没人敢多说什么。
第二天依旧。早餐被接受但几乎没动,午餐和晚餐都被拒绝。我坚持不变换菜品,保持营养均衡,每次都平静地收拾残局。
第三天,当我中午去收几乎未动的午餐托盘时,发现上面放着一张纸条,字迹潦草却有力:“不要再送这些垃圾来!滚!”
我看着纸条,忽然有了主意。回到厨房,我找出一张便签纸,工整地写下:“您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吗?我可以为您做。”然后把纸条放在晚餐托盘上一起送去。
晚餐依然被拒绝,但我注意到纸条不见了。
第四天早餐,托盘上又多了一张纸条:“煎蛋卷,奶酪,蘑菇,不要洋葱。橙汁,现榨,不加糖。全麦吐司,轻微烤过。”
要求具体而苛刻,但我反而笑了。这是突破。
我严格按照要求准备了早餐,并附上一张新纸条:“已按您的要求准备。还需要调整请告知。”
一小时后,我回去收托盘。食物几乎吃光了,空盘子上放着另一张纸条:“太咸。明天少放盐。”
进步显著。我终于松了口气。
就这样,我们开始了这种奇特的纸条交流。每天他都会提出具体要求或批评,我则根据他的意见调整下一餐。他从未给我好脸色,从未直接与我对话,但至少开始接受食物了。
一周后的早晨,我照常送早餐到门口,却发现房门虚掩着。我犹豫了一下,轻轻推开门。
这是我第一次进入顾明风的房间。房间很大,布置精致却凌乱。窗帘紧闭,只有一盏床头灯发出微弱光芒。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药味和久未通风的闷浊感。
顾明风靠在床头,一条腿打着石膏,被吊起。他比我想象中要年轻,大约二十四五岁,面容英俊却憔悴,黑眼圈很重,头发凌乱,下巴上带着些许胡茬。但最令人印象深刻的是他的眼睛,漆黑而锐利,正充满敌意地盯着我。
“谁允许你进来的?”他的声音冷得像冰。
“门没关,我以为...”我保持着平静,“需要我把早餐放在哪里?”
“滚出去。”他咬牙切齿地说,“把东西放在门口,像之前一样。”
我点点头,不争辩,把托盘放在床头柜上:“今天做了菠菜蘑菇蛋卷,您要求的全麦吐司,还有一杯猕猴桃汁,富含维生素C,有助于骨骼愈合。”
他猛地抓起水杯,向我砸来。我下意识一闪,水杯砸在墙上,碎裂,水溅湿了我的裤脚。
“我说了,滚出去!”他咆哮着,胸口因怒气而起伏。
我深吸一口气,弯腰捡起碎片:“我会再给您拿一杯水来。”
“我不需要你假好心!”他的声音里除了愤怒,还有一丝不易察觉的痛苦,“你们都是一样的,拿钱办事,假装关心。滚!”
我退出房间,关上门,后背抵在冰凉的门板上,心跳加速。那一刻,我不仅看到了他的愤怒,还看到了他眼底深处的痛苦和孤独。
到厨房重新倒了杯水,我犹豫着是否要再送上去。最终决定还是去吧,不能让他觉得这种方式可以吓退我。
再次敲门后,我推门而入。顾明风似乎没料到我会回来,愣了一下。
“您的水。”我把杯子放在床头柜上,然后开始收拾地上的碎片和洒落的水渍。
他沉默地看着我,眼神复杂,不再是纯粹的愤怒,而是掺杂着疑惑和审视。
“你为什么还不走?”当我快要收拾完时,他突然问,声音低了许多。
我抬头看他:“这是我的工作。”
“我爸付你多少钱,让你这么忍气吞声?”他讽刺地笑了。
我站起身,与他对视:“足够让我忍受比这更糟糕的情况。午餐您想吃什么?”
他似乎被我的直白回答惊到了,一时语塞。过了一会儿才嘟囔道:“随便。”
“番茄意大利面配烤鸡胸肉如何?再加一份蔬菜沙拉。”
他耸耸肩,表示无所谓,但补充了一句:“不要放芹菜,我讨厌芹菜。”
“好的,没有芹菜。”我点头,端起收拾好的碎片,“一小时后我来送止痛药和温水。”
走出房间时,我感觉他的目光一直跟随着我。
那天中午,他吃完了我送去的所有食物。没有纸条,没有抱怨。
晚上,当我送晚餐时,发现他把窗帘拉开了一条缝,夕阳的余晖洒进房间,照亮了一角。
小进步,但意义重大。
就这样又过了一周,我们的关系有了一丝微妙变化。他不再向我扔东西,虽然态度依旧冷淡,但开始接受我进入房间,甚至会简单评价食物:“太淡”或“还行”。
我知道,这只是表面上的妥协,他内心依然抗拒着我的存在。但对我来说,已经足够。至少,他正在接受必要的营养,这对他的康复至关重要。
一天下午,我照常送药和水进去,发现他正试图自己挪到轮椅上,额头因疼痛而渗出冷汗。
“需要帮忙吗?”我站在门口问。
他瞪了我一眼:“不需要。”
但当他再次尝试时,明显因疼痛而倒吸一口冷气。我走上前,没有征得同意,直接伸手扶住他的胳膊和后背,帮助他安全转移到轮椅上。
他身体僵硬,显然不习惯这种接触,但没有推开我。
“谢谢。”声音几乎低不可闻,但他确实说了。
“不客气。”我回应道,假装没注意到这历史性的一刻,“今天阳光很好,要我去开窗通风吗?”
他犹豫了一下,点点头。
我拉开窗帘,打开一扇窗。午后温暖的阳光和清新空气涌入房间,驱散了多日来的沉闷。
他眯起眼睛,似乎不太适应光线,但没要求拉上窗帘。
“推我去书房。”他突然说,“我需要处理一些文件。”
这是我第一次推轮椅,动作有些笨拙,但他没抱怨。推到书桌前,我帮他把打着石膏的腿安置舒服。
“一小时后我来送点心。”我说着准备离开。
“晏清。”他突然叫住我。
我转身,惊讶于他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
他避开我的目光,盯着桌面:“晚餐...我想吃鱼。清蒸的,不要油炸。”
我点点头:“好的,清蒸鱼。有什么特别想吃的品种吗?”
“你决定吧。”他说,然后补充道,“别放太多姜。”
“明白,少姜。”我微笑道,尽管他并没看我。
走出房间时,我感到一丝罕见的成就感。冰山似乎开始融化了,哪怕只是一点点。
推着餐车回厨房的路上,我遇到了李管家。他看看我,又看看顾明风房间的方向,难得地露出一丝赞许表情:“少爷允许你进他房间了?”
“是的,刚刚还让我推他去书房。”我回答。
“不可思议。”李管家摇头,“你是坚持最久的一个。”
我笑笑没说话。心里明白,这场战役远未结束,但至少我已经度过了最艰难的第一道关卡。
回到厨房,我开始准备清蒸鱼。挑选了一条新鲜的鲈鱼,处理干净,切好葱姜丝。想着顾明风逐渐接受我的存在,甚至开始提出具体的要求,这感觉说不出来。
也许,这份工作不像我想象的那么糟糕。也许,我真的能帮助这个年轻人康复,同时解决自己的经济困境。
窗外,夕阳西下,天空被染成橘红色。我忽然觉得,或许光明就在前方,无论对他,还是对我。
但当时的我还不知道,这只是故事的开始,前方还有更多挑战和意外在等待着我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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