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骋出差的第二天下午，吴所畏在“无畏艺境”的展厅核对新到的雕塑展品。

空调冷气顺着通风口往下灌，他裹着件薄开衫，指尖却还是泛着凉意。

孕反导致的胃里像揣了只不安分的小兽，时不时翻腾着往上顶酸水，早上喝的那点小米粥早就吐空了。

“吴总，这组金属雕塑的底座角度是不是得调一下？”

员工的声音从展台那边传来。吴所畏刚走过去两步，喉咙突然一阵发紧，他捂着嘴冲到展厅角落的垃圾桶旁，胃里的绞痛混着恶心感猛地炸开，吐出来的只有些酸水，却耗得他眼前发黑。

姜小帅进来时，正撞见他扶着墙喘气，脸色白得像展厅里那尊汉白玉雕像

“怎么回事？”

他快步走过去，手刚碰到吴所畏的额头就皱紧了眉

“这么烫？发烧了？”

吴所畏摆了摆手，刚想说“老毛病”，胃里又是一阵抽痛，疼得他弯下腰，冷汗瞬间浸透了后背的衬衫

“可能……早上贪凉喝了口冰豆浆”

他声音发虚，指尖无意识地按在小腹上——那里才刚过三个月，还平坦得很，可他总觉得该护着点。

姜小帅掏出手机就要拨号，被吴所畏一把按住

“别告诉池骋，”他咬着牙直起身，“他那边跟画廊谈合作正关键，回来该分心了”

“分心也比你在这儿硬撑强！”

姜小帅没好气地把他往休息区扶

“走吧去我诊所，我给你看看”

姜小帅的诊所离公司近，十五分钟就到了，他掏出体温计塞到吴所畏腋下，又捏着他的手腕号脉，眉头越皱越紧

“孕反本来就虚，还敢作践自己？38度2，胃痉挛带低烧，必须去医院”

吴所畏刚想反驳，就被一阵更剧烈的胃疼攫住，疼得他蜷在沙发上，额头顶着郭城宇的胳膊

“去医院……但别让池骋知道”

他闭着眼嘟囔，声音里带了点自己都没察觉的委屈。

去医院的路上，姜小帅坐在副驾回头看他

“早跟你说夏天别碰冰的，偏不听。池骋临走前还跟我是看着点你，说你一到夏天就管不住嘴”

吴所畏靠在后座上没力气接话，只觉得车窗外的街景都在晃。他想起池骋出差前一晚，把家里的空调遥控器藏进抽屉，说“孕妇吹多了冷气不好”，当时他还笑对方小题大做，现在才知道那点唠叨有多珍贵。

急诊室的护士给他输液时，吴所畏疼得瑟缩了一下。郭城宇在旁边帮他按着胳膊，姜小帅正跟医生低声交代着什么，两人的声音很轻，却像张网，把他护在中间。输液管里的药液一滴一滴往下坠，胃里的绞痛慢慢缓和了些，可烧还没退，头依旧昏沉。

傍晚池骋的视频电话打进来时，吴所畏刚喝完郭城宇喂的温水。他赶紧调整姿势坐直了些，让姜小帅把镜头对着天花板

“干嘛呢？我刚忙完。”

“听声音怎么哑了？”

池骋的脸出现在屏幕上，背景是酒店房间，他领带松了半截，眼底带着红血丝

“公司没事吧？姜小帅郭城宇没给你添乱吧？”

“能有什么事”

吴所畏故意笑出声，尾音却有点发飘

“他正给我泡红糖水呢，说我开会开得嗓子干”姜小帅在旁边配合地敲了敲杯子，发出“哐当”一声。

池骋盯着屏幕看了两秒，突然说

“让我看看你”

吴所畏心里一紧，刚想找借口，姜小帅突然抢过手机

“池骋你赶紧忙你的，吴所畏好着呢，就是有点累，我让他早点休息”说完不等池骋回应就挂了电话。

病房里静下来，输液器的滴答声格外清晰。吴所畏靠在床头，看着窗外渐渐暗下来的天，胃里还有点隐隐的疼，可心里更空落落的。他摸出手机，给池骋发了条消息

“早点休息，别熬夜，我等你回来”

发送成功的提示弹出时，他忽然觉得眼眶有点热————

后半夜烧得最凶的时候，吴所畏迷迷糊糊地觉得有人在摸他的额头。那触感有点糙，带着点熟悉的烟草味，他下意识往那只手的方向蹭了蹭，哑着嗓子喊

“池骋……”

“我在呢”

耳边传来的声音有点发颤，吴所畏猛地睁开眼，就看见池骋坐在病床边，衬衫领口还歪着，眼下是遮不住的红血丝，像是刚从什么地方飞奔过来。

“你怎么回来了？”

他撑起身子，胃里的隐痛又翻上来，疼得他皱紧了眉。

池骋伸手按住他的肩膀，把枕头往他背后塞了塞

“郭城宇嘴不严，说漏嘴了”

他的指尖碰到吴所畏手背上的针眼，动作突然顿住，喉结滚了滚

“怎么不早告诉我？”

“怕你……”

吴所畏的话没说完

“怕我担心？”

池骋的声音有点哑

“我在外地坐立不安，你在这儿硬撑着，觉得这叫不让我担心？”

他低头看着吴所畏苍白的脸，眼底的心疼混着点火气，却没真的发作，只是伸手把他额前汗湿的碎发捋到耳后

“难受怎么不跟我说？嗯？”

吴所畏被他看得有点心虚，伸手攥住他的衬衫衣角

“谈得怎么样了？画廊那边……”

“黄了也得回来”

池骋打断他，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什么都没你重要”

旁边的陪护床上，姜小帅翻了个身，嘟囔着“吵死了”，又把头埋进被子里。郭城宇不知什么时候走的，床头柜上放着他带来的保温桶，里面是温着的小米粥。

池骋拿起保温桶，倒了点在小碗里，用勺子搅了搅才递过去

“姜小帅说你只能吃这个”

吴所畏刚吃了两口，胃里又有点反胃，池骋赶紧放下碗，拿了张纸巾给他擦嘴，动作熟稔得像是练过千百遍。

“其实……也没那么难受”

吴所畏看着他眼下的乌青，心里有点不落忍

“就是孕反厉害，然后吹了点冷气”

池骋没说话，只是伸手探进他的开衫里，掌心贴着他的小腹，轻轻摩挲着。那里还平坦，可他的动作却格外小心，像是在触碰什么稀世珍宝。“以后再敢瞒着我”他低头，鼻尖蹭过吴所畏的发顶，“看我怎么收拾你”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帘缝隙照进来，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吴所畏靠在池骋怀里，听着他有力的心跳，胃里的隐痛好像都减轻了些。他突然想起池骋出差前，非要把家里的暖水袋塞进他包里，当时觉得麻烦，现在才知道，原来这人的惦记，早就藏在这些细碎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