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时的江风带着刺骨的寒意，卷着浪沫拍在渡口的礁石上，发出“哗啦”的声响。贺玄将最后一张护身符塞进青玄怀里，又仔细检查了他的衣襟——怕江底湿气重，特意多裹了层粗布，连袖口都扎得紧实。

“记住，无论看到什么，都别离开我身边。”贺玄的指尖碰过青玄的手腕，带着惯有的凉意，却比平时更用力些，“要是觉得喘不过气，就捏我一下。”

青玄攥紧怀里的符纸，又摸了摸兜里的白色石子，笑着点头：“放心吧贺兄，我肯定不乱跑。再说，有你在，我怕什么？”

贺玄没说话，只是弯腰将青玄打横抱起。青玄愣了一下，刚要开口，就被贺玄按住肩膀：“江底水压大，你是凡人，我带你下去省力气。”

话音落，贺玄足尖一点，带着青玄跃入江中。江水冰凉，却被一层无形的黑水隔开，没沾到青玄半分。青玄靠在贺玄怀里，透过黑水看四周——江底一片漆黑，只有偶尔掠过的游鱼带着微光，远处隐约有艘沉船的轮廓，船身覆着厚厚的淤泥，却隐约能看到船舷上刻着的族徽，和贺玄家族的一模一样。

“那就是目标？”青玄轻声问。

“嗯。”贺玄加快速度，很快到了沉船旁。船身破了个大洞，里面飘着淡淡的灰烟，正是之前鬼影的气息。他抱着青玄落在船板上，黑水在两人周围凝成屏障，挡住涌来的江水。

船里很空，只有几根腐朽的木柱，地上散落着些残破的陶罐。青玄刚要弯腰看，就听到一阵细碎的脚步声——从船尾传来，伴随着嘶哑的笑声：“水师大人，风师大人，果然来了。”

一个穿黑衣服的人从阴影里走出来，斗笠压得很低，遮住了脸，手里握着柄生锈的刀，刀身上缠着青黑色的纹路，和灯笼上的一模一样。

“你是谁？”贺玄将青玄护在身后，指尖凝起黑水，“为什么要装神弄鬼？”

黑衣人笑了起来，声音像被砂纸磨过：“我是谁？水师大人忘了吗？当年你家被抄的时候，我可是在旁边看着呢！你爹被押走，你娘跳江，还有你那刚出生的妹妹，被白话真仙……”

“住口！”贺玄的声音陡然变冷，黑水瞬间缠上黑衣人的刀，“你到底想干什么？”

“干什么？”黑衣人猛地抬起头，斗笠掉在地上——那张脸布满了疤痕，左眼是个空洞，右眼布满血丝，“当然是报仇！当年你为了报仇，杀了多少水师旧部？现在，该你和这位风师大人，陪他们偿命了！”

他说着，挥刀砍向贺玄，刀身上的青纹亮起，散发出浓郁的怨气。贺玄侧身避开，黑水化作长矛，刺向黑衣人。可黑衣人却突然转向青玄，刀光直逼他面门——他知道贺玄会护着青玄，故意用青玄当诱饵。

“小心！”贺玄果然立刻挡在青玄面前，黑水凝成盾牌，挡住了刀。可刀上的怨气却透过盾牌，缠上贺玄的手臂，瞬间烧出一片黑痕。

“贺兄！”青玄急了，伸手想帮他，却突然觉得掌心发烫——是兜里的白色石子，还有怀里的护身符。更奇怪的是，他身边的江水突然动了起来，像被风吹着，绕着他打转。

“这是……”青玄愣住了，他能感觉到一股熟悉的力量从身体里涌出来，顺着指尖流向贺玄的手臂——那是风的力量，很微弱，却真实存在。

贺玄也察觉到了，他侧头看向青玄，眼底满是惊讶。青玄的头发被无形的风吹起，指尖泛着淡淡的青光，那股风之力落在他的手臂上，竟让灼烧的疼痛减轻了些。

“风师的灵力……”黑衣人也愣住了，随即疯狂地笑起来，“好！太好了！当年你就是用风师扇害了我们，现在正好，用你的灵力，给他们陪葬！”

他说着，从怀里掏出个黑色的令牌，往地上一摔。令牌裂开，里面涌出大量的怨气，瞬间填满了整个沉船。无数鬼影从怨气里钻出来，都是当年枉死的水师旧部，朝着两人扑来。

贺玄的手臂还在疼，法力耗损了不少，只能勉强用黑水护住青玄。青玄看着涌来的鬼影，心里又急又愧——要是他能恢复风师的力量，就能帮贺玄了。他闭上眼睛，努力回想当年操控风师扇的感觉，掌心的石子越来越烫，身边的风也越来越大。

“贺兄，抓住我！”青玄突然睁开眼，指尖的青光更亮了。他伸手抓住贺玄的手腕，将风之力渡给他——虽然微弱，却让贺玄的黑水重新凝聚起来，挡住了鬼影的进攻。

黑衣人见状，急了，挥刀再次冲上来。这次，贺玄没再躲闪，他接过青玄的风之力，黑水裹着风，化作一把长剑，直直刺向黑衣人。黑衣人躲闪不及，被剑刺穿肩膀，倒在地上。

“不……不可能……”黑衣人吐了口血，看着贺玄，“白话真仙大人说……说你们一定会死在这里……”

“白话真仙？”贺玄皱起眉，“你和他是什么关系？”

黑衣人没回答，突然剧烈地抽搐起来，他的皮肤下有青纹在蠕动，像有东西要钻出来。贺玄刚要上前，就见黑衣人七窍流血，倒在地上，没了气息——他的身体里，飘出一缕黑色的残魂，正是白话真仙的气息，转眼就消散在江水中。

“是白话真仙的咒印。”贺玄收回黑水，脸色苍白，“他把咒印种在这个人体内，操控他来对付我们。”

青玄看着地上的尸体，心里有些复杂：“他也是个可怜人，被咒印控制，身不由己。”

贺玄没说话，只是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臂——刚才被怨气灼烧的地方，已经结了痂，青玄的风之力还残留在上面，带着淡淡的暖意。他侧头看向青玄，见他正盯着掌心的青光发呆，眼神里满是疑惑。

“你的灵力……”贺玄开口，声音有些沙哑。

青玄抬起手，看着指尖的青光：“我不知道……刚才只是想帮你，就突然有了这股力量。好像……从来没消失过，只是藏在身体里。”

贺玄伸手，轻轻碰了碰他的指尖。青光落在他的手上，很温暖，像春天的风。他心里忽然松了口气——或许，青玄不用一直做凡人，或许，他还有机会变回那个能自由操控风的风师。

“先出去再说。”贺玄握住青玄的手，“这里怨气重，待久了不好。”

青玄点头，任由他牵着。两人走出沉船时，江面上已经泛起了鱼肚白。贺玄带着青玄浮出水面，落在渡口的礁石上。清晨的风带着暖意，吹在两人身上，驱散了江底的寒意。

青玄看着自己的手，指尖的青光已经消失了，但他能感觉到，那股力量还在身体里，像颗种子，等着发芽。他转头看向贺玄，见他正低头处理手臂上的伤口，眉头皱得很紧。

“贺兄，疼吗？”青玄蹲下身，轻轻碰了碰他的伤口。

贺玄摇头，声音很轻：“不疼。”

青玄知道他在逞强，从怀里掏出张护身符，小心地贴在他的伤口上：“老板说这个能止痛，你试试。”

贺玄看着他认真的样子，嘴角微微勾了勾：“好。”

阳光从东边升起，洒在江面上，泛着金光。青玄坐在礁石上，看着日出，忽然笑了：“贺兄，你看，日出真好看。以后我们可以经常来这里看日出吗？”

贺玄坐在他身边，看着他的侧脸，眼底满是柔和：“好。”

他知道，白话真仙的残魂还没彻底消灭，还有更多的秘密等着他们揭开。但只要身边有青玄，只要青玄的灵力能慢慢恢复，就算前路再难，他也有勇气走下去。而青玄摸着怀里的符纸，心里悄悄期待着——或许有一天，他能重新拿起风师扇，和贺玄一起，真正地守护想守护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