镊子挑开最后一层纱布时,苏芮闻到了金属生锈的气味。锁骨下的新肉泛着不健康的淡粉,本该在此重生的北斗星图踪影全无,只有道浅沟状的疤痕,像被齿轮碾过的痕迹。
手机在床头柜上震动,考古频道的推送标题带着猩红预警:「长陵地宫提取物致专家组集体感染,症状与明代『七窍流金』症吻合」。配图里,机械心脏残骸的金属缝隙间,正渗出琥珀色的黏液——那是她在347次轮回中再熟悉不过的东西,永乐年间的史官曾记载为「龙涎化金,触之者化俑」。
「呃——」陆沉舟的惨叫刺破寂静。他猛地从床边弹起,保安制服的肩部已被血浸透,布料撕裂处,皮肤下正蠕动着青灰色的凸起。苏芮伸手去按,指尖触到的不是血肉,而是青铜齿轮在皮下转动的冰凉棱角,纹路与明定陵出土的棺椁锁扣分毫不差。「第27次轮回,朱棣就是用这种机关术碾碎了我的肩膀。」他咬着牙笑,冷汗却顺着下颌线淌进衣领,「你看,连转动方向都一样。」
隔离病房的监控屏被分割成十二块,最角落的画面突然剧烈晃动。307床的感染者正蜷缩成虾状,金色黏液顺着他的眼窝蜿蜒而下,在半空凝结成细碎的星点。苏芮的呼吸骤然停滞——那些光点拼凑的图案,正是她锁骨上消失的星图,唯独玉衡星的位置空着,像个狰狞的黑洞。
「不是病毒,是『星砂』。」玉衡的声音从加密耳机里传来,背景混着竹简翻动的脆响,「朱棣的机械心脏用永乐十九年采集的天陨星砂做核心,那东西本是修补时空裂隙的材料,被他炼化成纳米寄生体。」
屏幕里的感染者突然坐直,输液管在他掌心绞成螺旋状的金属丝。他缓缓转向摄像头,瞳孔褪成青铜器特有的灰绿色,嘴角扯开的弧度带着帝王独有的倨傲:「尸语者,永乐十九年你烧了朕的星砂库,三百七十七坛星砂,今日该用三百七十七条性命来偿。」
那声音穿透电流,尾音的冷笑与《明实录》记载的「龙潜之时,声如洪钟,冷笑能裂帛」分毫不差。
萧景珩的实验室里,PCR仪的蜂鸣尖锐得像指甲刮过玻璃。他将两份荧光标记的基因图谱拍在苏芮面前,心口的时空波动监测仪正发出刺耳的警报:「看这里!病原体的碱基对序列,与你干细胞样本的重合度99.8%。」他扯掉防护眼镜,眼底布满血丝,「朱棣早把你的生物信息编进了机械核心!感染者会逐渐变成你的『影子』,你保现代,就是在亲手杀死明代的另一个自己;救明朝,法医中心的同事就会开始金属化。」
苏芮猛地扯下他胸前的监测仪,按在自己锁骨的疤痕上。仪器瞬间爆发出刺目的红光,在重叠的幻觉里,她看见:
——永乐十三年的奉天殿,朱棣在朝会上剧烈咳嗽,金色黏液溅在龙椅扶手上。群臣山呼「天子泣金,乃天降祥瑞」,唯有裴世卿捧着白玉碗上前,袖口下的手正死死攥着衣角,那姿态与此刻的陆沉舟如出一辙;
——地宫深处,裴世卿用银匙舀起石壁渗出的黏液,在丹砂中熬成赤金色的丹药。药香混着血腥气飘向暗室,囚在那里的第7代尸语者正用指甲刻墙,留下与苏芮相同的星图;
——隔离病房的X光片上,感染者的胸腔里正生长出齿轮状的新器官,每转动一次,就有细微的星砂从毛孔渗出。
「他要的从不是毁灭。」苏芮的指甲掐进掌心,血珠滴在监测仪上,「是把两个时代都改造成由他掌控的机关城,所有人都是他的齿轮,而我是那个不得不亲手转动绞刑架的刽子手。」
「吱呀——」崔嬷嬷的保洁车撞开实验室的自动门。她佝偻的脊背突然挺直,腕间的佛珠串发出不祥的碰撞声。「姑娘,地上脏了。」老妇人举起高压水枪,本该喷出消毒水的管口,此刻正流淌着粘稠的金色黏液。
陆沉舟扑过去将苏芮按在身下的瞬间,黏液已泼中他的后背。皮肉没有溃烂,反而浮现出青铜铠甲的纹路,甲片的编缀方式与十三陵出土的镇陵武士甲完全一致。他反手夺过水枪,枪管在掌心扭曲变形,最终凝成苗刀特有的弧度:「崔嬷嬷,您在太平间收走我第34次轮回的尸骨时,可没说过自己是朱棣的人。」
老妇人的佛珠突然迸裂,檀木珠子落地便化作微型齿轮。她的脸皮从眼角开始龟裂,露出底下泛着冷光的金属骨架:「老身是陛下的『缝纫针』,洪武三十五年就跟着陛下了。」机械关节转动的摩擦声里,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当年是老身亲手把星图胎记缝进你皮肤的,孝昭皇后,您忘得真快啊!」
「砰!」玉衡破窗而入,银发间插满铜簪,每支簪头都刻着不同的星官名。他甩出一支「紫微」簪,精准钉住崔嬷嬷的机械关节:「去太医院档案室!《瘟疫论》原稿夹着徐光启的批注,记载着星砂的克星——只有『时气』能逆转纳米化!」
档案室的恒温系统发出刺耳的警报。整面墙的古籍正在融化,明代线装书的纸页溶解成青铜液,在地面汇成蜿蜒的河流。《瘟疫论》手稿悬浮在浆液中央,纸页间钻出的细小齿轮正啃食着「戾气过盛,当以时气克之」的批注,墨迹在齿间化作星砂般的光点。
苏芮伸手去抓的刹那,手稿突然炸开。漫天纸屑在空中重组,化作半透明的星图——1420年的应天府舆图上,秦淮河的走向与2023年法医中心的通风管道完美重合;明故宫的三大殿,正对着现代建筑的三部电梯井。
两个时空的感染者在对应位置同时发出咆哮。隔离病房的患者抓扯着呼吸机,长陵地宫中的守陵人正用头撞击石壁,他们的动作如出一辙,像被同一根线操控的木偶。
朱棣的声音穿透时空屏障,在青铜液上激起涟漪:「尸语者,朕把龙脉铺成了棋盘。你看,太平间对应着地宫冰窖,解剖室连着朕的炼丹房——」他的笑声震得纸屑簌簌坠落,「你每救一个现代人,明陵里就会多一具青铜俑;保了明朝的官吏,法医中心的同事就会开始金属化。这盘棋,朕让你先手。」
「噗嗤!」玉衡突然将一支「天权」簪刺入苏芮的锁骨。鲜血滴落在青铜液中,那道消失的星图骤然亮起,北斗七星的光芒在液面上铺成桥梁,一头连着明代星砂库的方位,一头通向现代隔离病房的坐标。
「落子吧。」玉衡的银发垂在苏芮肩头,铜簪的寒气顺着血液蔓延,「第1代尸语者选择分裂时空,第348代,该选择让它们合二为一了。」
窗外,现代医院的玻璃幕墙正与紫禁城的角楼重叠,霓虹灯在琉璃瓦上投下诡异的光斑。星图亮起的瞬间,苏芮听见两个时空传来同样的声响——无数齿轮开始同步转动,咔嗒,咔嗒,像在倒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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