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马奔了一日一夜,肖战抵达京城时,正赶上入冬的第一场雪。
雪不大,像揉碎的盐粒,飘落在朱红的宫墙上,很快融成一滩水渍。他勒停马,望着远处巍峨的东宫轮廓,指尖攥着怀里的信——那是路上收到的,张启山派快马送来的,说兵部依旧按兵不动,连粮草都扣着,显然是有人在背后压着。
“站住!东宫禁地,何人擅闯?”
宫门口的侍卫拦住了他。肖战翻身下马,亮出腰间的侍卫统领令牌:“怀化大将军嫡子肖战,奉太子殿下钧旨,前来复命。”
侍卫看了看令牌,又上下打量他——他一身风尘,玄色骑射服沾着泥点,眼下青黑更重,哪里像个“复命”的统领,倒像个亡命的兵。侍卫皱了皱眉:“太子殿下被陛下禁足了,任何人不得入内。”
禁足?
肖战心头一沉:“何时的事?为何被禁足?”
“昨日陛下下的旨,说是……太子殿下擅自调兵,目无君上。”侍卫压低声音,“肖统领,您还是快走吧,这几日东宫门口盯得紧,周太傅的人天天来晃,您这时候来,怕是要撞枪口上。”
周太傅。
肖战攥紧了拳,指甲掐进掌心。果然是他。借着父亲被困的事打压太子,又扣住援军不让动,这是要把萧家、把太子,一并逼上绝路。
“我必须见太子殿下。”肖战抬头,眼神执拗,“有边关急报,耽误不得。”
“这……”侍卫面露难色,“陛下有旨,谁也不能进啊。”
正僵持着,东宫的角门忽然开了条缝,李福全探出头来,见了肖战连忙招手:“肖统领!快进来!”
肖战跟着李福全钻进角门,一路穿过抄手游廊,才进了东宫的内院。院子里的梧桐落了叶,光秃秃的枝桠上积着薄雪,看着萧索得很。
“老奴等您好几日了。”李福全一边擦汗一边叹,“殿下被禁足后,连笔墨都被收了,急得在殿里转了好几圈,就怕您在猎场出事,又怕边关的消息……”
话没说完,就见正厅的门“吱呀”一声开了。王一博站在门口,穿着件素色棉袍,头发松松地束着,脸色比在猎场时更白,见了肖战,眸色亮了亮,又很快沉了下去:“你怎么来了?”
“臣来给殿下送边关的信。”肖战上前,将张启山的信递过去,“父亲中箭后伤势加重,粮草已尽,匈奴今日一早又开始攻城,黑松林怕是……撑不了明日了。”
王一博接过信,指尖捏着信纸,指节泛白。他飞快地扫完,将信纸攥成一团,声音哑得厉害:“兵部还是没动静?”
“是。”肖战点头,“张将军说,兵部尚书闭门不见,粮草官更是直接把他赶了出来,明摆着是有人授意。”
“是周太傅。”王一博冷笑一声,“他前日递了奏折,说父亲通敌叛国,陛下本就多疑,这下更是被说动了,不仅禁了我的足,还下旨严查萧家——兵部哪敢动?”
肖战的心沉到了谷底。通敌叛国?这罪名扣下来,别说救父亲,整个萧家都要万劫不复。
“殿下,我们不能就这么看着!”他急道,“臣去闯兵部!去求陛下!就算是跪,也要把援军求来!”
“你去了也是白去。”王一博拉住他,指尖冰凉,“陛下现在听不进任何话,周太傅的人守在宫门口,你一进去,怕是连陛下的面都见不着,还要被安个‘冲撞宫门’的罪名。”
“那怎么办?”肖战红了眼,“难道就看着父亲战死,看着萧家被污蔑?”
王一博看着他,沉默了片刻,忽然转身往内室走:“你跟我来。”
内室的书架后藏着个暗格,王一博打开暗格,取出个紫檀木盒。盒子里放着枚虎符,半边的,青铜质地,上面刻着繁复的纹路。
“这是……调兵虎符?”肖战愣住了。
“是父皇早年赐的,能调京郊三千禁军。”王一博将虎符塞进他手里,“你拿着这个,去京郊找禁军统领赵峰,他是当年跟着先太子的老人,信得过。让他立刻带三千禁军,假扮成援军,连夜赶往黑松林。”
“那殿下您呢?”肖战攥着虎符,掌心滚烫,“若是陛下发现虎符不见了……”
“我自有办法应付。”王一博拍了拍他的肩,眼神坚定,“你记住,一定要把你父亲救出来。只要他活着,萧家就倒不了,周太傅的诬告也就站不住脚。”
他顿了顿,又道:“路上小心,别让人发现。等你把人救回来,直接带回甘州大营,那里是萧家的地盘,安全。”
“臣……”肖战看着他,喉咙像被堵住了,说不出话。他知道,这虎符是太子最后的底牌,若是动用了,被陛下发现,太子轻则被废,重则……
“别磨蹭了。”王一博推了他一把,“再晚就来不及了。”
肖战咬了咬牙,单膝跪地,重重磕了个头:“臣定不辱使命!殿下保重!”
他起身,攥紧虎符,转身往外走。刚走到院子里,就听王一博在身后叫他:“肖战。”
他回头。
雪还在下,落在王一博的发间,染白了他的鬓角。少年站在廊下,棉袍被风吹得轻轻动,眼神望着他,像含着一汪深潭。
“等你回来。”王一博说。
肖战心头一颤,用力点头:“嗯。”
他转身,快步走出角门,翻身上马。马蹄踏在雪地上,留下一串深深的脚印。他没有回头,他知道,此刻每一分迟疑,都是对父亲的辜负,也是对太子的拖累。
可他没看见,在他走后,王一博站在廊下,望着他远去的方向,直到那道身影彻底消失在雪地里,才缓缓抬手,捂住了心口。那里藏着一封周太傅派人送来的信,信上说,若是太子敢私动兵权,便即刻上奏陛下,以“谋逆”论处。
他当然知道动用虎符的风险。可他更知道,他不能让肖战失望,不能让萧家就这么被毁掉。
“李福全。”王一博轻声道。
“老奴在。”
“备笔墨。”王一博转身往书房走,“我要给父皇写封信。”
“殿下,您不是被禁足了吗?笔墨都被收了……”
“去拿。”王一博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就说,儿臣要写认罪书。”
李福全愣住了:“殿下!您没错啊!”
“认了罪,父皇或许还能消消气,不至于迁怒于肖战。”王一博走到案前,看着空荡荡的桌面,轻轻叹了口气,“他这一去,前路凶险,我总得为他挡着点。”
雪越下越大,很快就把东宫的院子染白了。王一博坐在案前,等着李福全去偷偷取笔墨,窗外的雪落在梅枝上,簌簌作响。他想起在猎场时,肖战对着母鹿不忍射箭的样子,想起他守在帐外的背影,想起他红着眼眶说“臣要去救父亲”的样子……
原来有些牵挂,一旦生了根,就再也拔不掉了。
他只盼着,这场雪能小一点,路能顺一点,盼着那个少年能平安回来,盼着他们还有再见的一天。
而此刻的肖战,正快马加鞭赶往京郊。雪落在他的脸上,冻得他脸颊发红,可他丝毫不敢放慢速度。怀里的虎符滚烫,像太子的心意,也像压在他肩上的重担。
他不知道,在他离开京城后,周太傅的人很快就发现了他的踪迹,立刻快马加鞭,往皇宫赶去。
一场更大的风暴,正在京城酝酿。而他与王一博之间,隔着风雪,隔着宫墙,也隔着即将到来的刀光剑影,仿佛已在咫尺之间,隔成了天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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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