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的卯时总带着点凉。
肖战站在侍卫营的队列最前,玄色劲装束着腰,晨光刚漫过演武场的青砖,就见王一博的身影从月洞门里走出来。他今日换了身石青色骑射服,腰间系着玉带,没带随从,只孤身一人站在场边,像株被晨露打湿的竹,清瘦,却挺得笔直。
“都到齐了?”王一博的声音穿过晨雾,落在每个人耳里。
侍卫们齐声应“是”,声音震得檐角的铜铃轻响。肖战跟着躬身,眼角余光却瞥见王一博的目光在他身上停了一瞬——昨日他按太子说的,调整了左手握弓的姿势,练到后半夜,指节磨出了红痕,此刻裹在手套里,竟还是被他看见了。
“肖战。”王一博忽然叫他。
“臣在。”肖战上前一步。
“昨日教你的‘旋身射’,练得如何了?”王一博走到靶场边,随手拿起一支箭抛给他,“射给朕看看。”
这“旋身射”是太子昨日特意教他的招式——需背身听声,旋身的同时拉弓放箭,讲究的是耳力与身体的协调性,寻常侍卫需练半月才能入门。肖战接住箭,指尖触到箭杆的凉意,深吸一口气:“臣献丑。”
他转身背对着靶心,耳尖微动,听着王一博在身后轻叩了三下箭靶——那是在示意靶位。下一瞬,他足尖点地,身体猛地旋出半圈,弓如满月,箭似流星,“嗖”地一声破风而去。
“叮”的一声脆响,箭正中靶心。
队列里响起几声压抑的惊叹。王一博却没说话,只又递过一支箭:“换右靶。”
这次他没再叩靶,只在肖战旋身的刹那,抬脚踢飞了脚边一颗小石子。石子擦着靶边飞过,带起一阵风。肖战耳尖捕捉到那丝异动,手腕微偏,箭杆擦过石子,依旧钉进了右靶的靶心。
“还行。”王一博终于点头,语气里听不出喜怒,却伸手扯了扯他的手套,“摘了。”
肖战一愣,依言褪去左手手套。指节上的红痕此刻更显刺眼,有的地方甚至磨破了皮,结了层薄薄的血痂。王一博的指尖轻轻碰了碰那处血痂,凉得肖战瑟缩了一下。
“练得太急了。”王一博皱眉,“侍卫要护主,先得护好自己的手。明日起,每日卯时练一个时辰即可,不必熬到深夜。”
他的指尖还停在肖战的指节上,温温的,带着点薄茧——想来这位太子殿下,也不是只靠笔墨治国的。肖战喉结动了动,低声应:“臣遵旨。”
王一博收回手,转身往回走:“今日朕要去皇家猎场,你随驾。”
皇家猎场离京城三十里,午时才到。猎场的营帐早已搭好,王一博进主帐歇脚,肖战守在帐外,听见帐内传来翻书的声音。他靠在帐杆上,望着远处的密林,忽然想起昨日父亲派人送来的信。
信里说,西北边境不宁,匈奴蠢蠢欲动,父亲已奉命整顿军务,不日将启程。末尾父亲特意嘱咐:“东宫水深,太子此举或有制衡之意,你需谨言慎行,莫要动情。”
“莫要动情”……肖战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左手,指节上那点被王一博碰过的地方,似乎还留着温度。他扯了扯嘴角,自嘲地笑了笑——他与太子,一个是储君,一个是将军之子,本就是棋盘上的棋子,哪有资格谈“情”字。
“在想什么?”
身后忽然传来王一博的声音,肖战吓了一跳,忙转身行礼:“臣不敢妄想。”
王一博手里拿着本兵书,挑眉看他:“不敢?朕看你方才对着林子笑,倒像是想得挺入神。”
“只是想起家父即将出征,有些挂念。”肖战据实以答。
王一博合上书,走到他身边,顺着他的目光望向密林:“你父亲是怀化大将军,镇守边关多年,是国之利刃。”他顿了顿,侧头看他,“你呢?你想做利刃,还是做护刃的人?”
肖战一愣:“臣……”
“朕知道你想承袭爵位,去边关打仗。”王一博打断他,声音轻了些,“可你有没有想过,京城这盘棋,比边关的战场更险。你父亲在外握兵权,你若在京中站稳脚跟,于你萧家,于朝廷,都是好事。”
他的话里带着明显的拉拢,又像是在坦诚。肖战望着他的侧脸,晨光落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小片阴影,竟让他觉得,这位太子殿下,或许也不是全然的冷漠。
“臣愚钝,只知忠君报国。”肖战低声道。
王一博笑了笑,没再说话,转身往猎场深处走去:“走,陪朕猎只鹿。”
猎场的午后阳光正好,风穿过密林,带着草木的清香。王一博骑在白马上,身姿挺拔,肖战紧随其后,手里握着弓,眼观六路。忽然,前方草丛一动,一只梅花鹿窜了出来,毛色油亮,正是上好的猎物。
“射它。”王一博抬手示意。
肖战搭箭拉弓,正要放箭,却见那梅花鹿身后跟着只小鹿,怯生生地躲在母鹿身后。他手指一顿,箭尖偏了偏,“嗖”地射向了母鹿身侧的树干。
母鹿受惊,带着小鹿窜进了密林。
王一博回头看他:“为何不射?”
“臣……”肖战有些局促,“见它有幼崽,不忍。”
王一博盯着他看了片刻,忽然笑了——不是之前那种带着疏离的笑,而是真真切切的笑意,眼尾微微上挑,像落了点星光。“倒是心软。”他说,“罢了,不射便不射。”
他调转马头,往回走,走了两步又停下,回头看肖战:“愣着做什么?跟上。”
肖战连忙策马跟上,心里却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他看着王一博的背影,白马上的人衣袂飘飘,忽然觉得,这东宫的日子,或许也不全是算计与防备。
傍晚回营时,王一博让人把今日猎到的猎物分给了侍卫,自己只留了只野兔。帐内点起了烛火,王一博坐在案前看公文,肖战守在帐外,听着帐内偶尔传来的翻页声,竟觉得格外安心。
忽然,帐内传来一声闷哼。
肖战心头一紧,推门闯了进去:“殿下!”
王一博正捂着额头,脸色有些苍白,案上的公文散落一地。见肖战进来,他皱了皱眉:“谁让你进来的?”
“臣听见殿下声响,担心……”肖战话没说完,就见王一博身子一歪,竟往旁边倒去。他连忙上前扶住,触手一片滚烫——太子竟在发热。
“殿下,您发烧了。”肖战急道,“臣去叫太医!”
“别去。”王一博抓住他的手腕,声音有些虚弱,“小事,不必声张。”
“这怎么是小事?”肖战想挣开他的手,却被他抓得更紧。王一博的指尖滚烫,烫得肖战心尖都跟着发颤。
“朕是太子,”王一博看着他,眼神有些模糊,却依旧固执,“不能让旁人知道朕示弱。”
肖战看着他苍白的脸,心里忽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又酸又软。他叹了口气,扶着王一博躺到榻上:“那臣去给您拿药。”
“不用。”王一博拉着他的手不放,“你在这陪着朕。”
他的声音带着点少年人的依赖,与白日里那个运筹帷幄的太子判若两人。肖战看着他紧闭的眼睫,终是点了点头:“好,臣陪着您。”
烛火摇曳,映着两人交握的手。帐外的风渐渐大了,帐内却一片安静,只有王一博略显急促的呼吸声。肖战坐在榻边,看着他烧得泛红的脸颊,忽然觉得,或许父亲说的“莫要动情”,他终究是做不到了。
这一夜,肖战守在榻边,没合眼。天快亮时,王一博的烧终于退了,松开了他的手,睡得安稳了些。肖战起身,轻轻为他掖好被角,转身走出帐外。
晨光熹微,猎场的空气格外清新。肖战深吸一口气,却见远处有几个黑影一闪而过,隐进了密林。他心头一紧——昨夜太子发烧,动静虽小,却还是被人察觉了?
他握紧了腰间的箭囊,眼神沉了下来。看来这猎场,也并不太平。而他与太子之间,这条路怕是比他想象中,还要难走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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