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离穿上程煜丢给他的衣服，暖暖的，还有程煜身上的余温。一股淡淡的木质香味肆无忌惮地将他包围，这种味道很亲切。

其实他也挺温柔的。江离心想。

朝着程煜的方向小跑几步，跟在程煜身后。

看见程煜高大的身影从大宅院子里缓缓走出，张寒屿激动地上前迎上，歪头一看，他身后还跟着一位浓眉大眼的小帅哥，看到小帅哥身上披着程煜的西装外套，上一秒还闪闪发光的眼睛立马黯淡了不少。

“他是？”

“无关紧要的人。”程煜说着朝身后的江离瞥了一眼，“愣着干嘛，上车。”

入冬已经一个半月，深夜的寒风刺骨凛冽，吹过程煜溅上酒的白色衬衫，他不禁打了个哆嗦，幸亏车里有暖气，不然绝对会感冒。

刚坐到车上，张寒屿就从副驾递来一瓶热牛奶和一份还热乎的宵夜:“少爷，外面天凉，刚刚应酬猜到你也没吃多少，拿这些垫垫胃吧，要不然又该胃疼了。”

“谢谢寒屿，我不饿。”

程煜接过热牛奶，放在手心捂着，宵夜放在座位中间的格挡处。

宵夜的香味慢慢溢出，刺激着江离的鼻子，他用余光不时打量着离自己不远处的宵夜，是他最喜欢吃的煎饺。他江离本来就贪吃，面前又是他最爱吃的煎饺，他舔了舔嘴唇，总想趁程煜不注意，偷偷拿一个，但是碍于面子，他只能强忍着。

突然，江离的肚子不受控制地咕噜咕噜响起来，原本闭目养神的程煜转过头用异样的眼光打量着跟他没有任何血缘关系的兄弟。

一瞬间，江离从脸一下红到耳根，他尴尬地挠了挠头，转身爬在车窗旁假装看风景。

丢死人了！他内心抓狂。

“饿吗？”身后传来程煜的声音。

江离使劲摇了摇头。

嘴还挺硬。

程煜轻笑一声，用柔和的声音说:“吃吧。”

江离怔了一下，转过头对上程煜温柔的眸子，程煜嘴角含笑，温暖且含蓄。跟刚刚掐着他脖子时凶狠的神态，形成鲜明的对比。

完全就是两个人啊！江离心想。

“没事，吃吧。”程煜又说了一遍，这次他直接把那份宵夜递到江离面前。

“那我就不客气了。”说完，江离接过宵夜大快朵颐起来。

看着江离因吃东西而鼓起的腮帮子，程煜突然想到了高奕铭。以前每次吃东西，程煜都喜欢托着下巴看高奕铭吃，光顾着看，最后自己一口都没吃上，尽管这样，他也乐意。

想到这儿，程煜不禁沉下脸，望着窗外空无一人的街道，心里一片萧瑟。

副驾的张寒屿从后视镜目睹了后面的一切，鼻子一酸竟有点委屈，从飞机落地到现在，他一口水都没喝上，更别说是吃东西了。他从西装内衣兜里掏出一只黑色钢笔，是成年那年生日程煜专门给他定制的，笔帽上还刻着他名字。不管去哪儿他都随身携带，视如珍宝。如今这钢笔跟在他身边也有十年之久了。

他握着黑色钢笔，用指腹轻轻抚摸着刻着他名字英文缩写的笔帽，心里一遍又一遍的默念程煜的名字。

程煜，能不能也看看我，哪怕一次。

-

车子停到公寓楼下时，江离睡一觉才醒了，迷迷糊糊睁开眼，车窗上已经布满密密麻麻的水珠，外面正下着绵绵细雨。

他身上还盖着程煜的衣服。

车窗外隐约有一个高大的人形轮廓慢慢靠近，拉开车门的一瞬间，外面的寒气像发疯的野狗侵略着江离的每一寸肌肤，他立刻把衣服往身上紧紧裹住。

抬眸的一刹那，程煜如雕刻般精致的五官映入眼帘，白皙细腻的皮肤仿佛能透出光来，每一寸都散发着如玉般的光泽。江离看地入迷。

“下车。”程煜撑着伞淡淡地说。

刚刚在车上明明那么温柔，现在怎么又这副冷酷样？这人真是善变。江离心里正想着，一只脚迈到车外。

“等一下。”程煜的目光落到江离的脚上，“你鞋呢？”

江离低头看着自己露在外面的蜡笔小新袜，想起刚刚在老宅被程煜提起来后自己就一直没穿鞋，之所以没有感觉到是因为袜子质量好，还是加厚的，再者，他每天在家里都是光脚片，从来不穿拖鞋，早都习惯了。

“我一直都是光脚片啊……”江离尴尬地冲程煜笑了一下。

“你从家里出来就没穿？”程煜似乎有点惊讶。

江离点了点头。

真行。

此刻，沉默震耳欲聋。两人都僵在原地，不说话。

“少爷，要不您在这儿等会儿，我去旁边超市买一双鞋？”张寒屿举着伞站在程煜身后问。

程煜低头看着车里头发凌乱，还炸着几根呆毛的江离，就像一直炸毛的小猫，看起来软乎乎的，如果能抱着他走……

“不用，其实我可以——”程煜开口，却被江离突然打断。

“我有办法！”江离说着，从车座格挡里掏出两个塑料袋往自己脚上一脚套一个，再一绑，一个简易的“雨鞋”就这样横空出世。

程煜看见塑料袋子上印着“黄金煎饺”的字样，知道江离用的是刚刚装宵夜的袋子，商家为了保暖特地套了两层塑料袋。

还挺聪明，知道就地取材。

确认绑紧后，江离又像兔子一般一下窜进程煜的伞下，溅了程煜一裤腿。

江离啪嗒啪嗒的穿着自己的“雨鞋”踩了一路水坑，边踩边笑，像个无忧无虑的孩子。一旁撑伞的程煜到是遭殃了，皮鞋和裤子全湿透了。裤子倒还好，关键是皮鞋见不得水，很容易泡坏，况且这双是他上周才买的限量版。

看着自己溅上水的皮鞋，程煜心在流血。他捏着江离的后颈，威胁道:“再故意踩水，你今天就睡在雨里。”

程煜强势的压制使江离立刻消停下来。

进门的那一刻，暖气哄一下扑面而来，家里的保姆早就调好暖气等少爷回来。看到程煜身后还有一个人，那人头发毛毛糙糙的，还光着脚，衣服也不整齐，以为少爷捡了个小乞丐回来，眼里除了惊讶还是惊讶。

“王妈，辛苦你烧点水给他洗脚。”程煜边收着伞边走进屋里换鞋。

王妈应了声，就去拿盆接水。

江离进屋前已经把“雨鞋”脱掉扔在外面楼道，他站在门口光着脚丫子，手里捏着那双已经湿透的蜡笔小新袜。

“一会儿记得换衣服。”程煜走进自己卧室，过了一会儿捧着一套睡衣出来，放在沙发上，“今晚你睡次卧，一会儿让王妈给你收拾一下。”

说完走进浴室去洗澡。

这时王妈端着一盆热水走过来，微笑着冲江离招了招手:“来，娃儿，泡泡脚，去寒气。”

“辛苦王妈了，我自己来吧。”江离说着，踮着脚尖走到沙发旁，把自己的湿袜子放在洗脚盆旁。

“我去给你收拾卧室。”

“哎好，谢谢王妈。”

这孩子还真挺懂事。江离一声一声地说谢谢，给王妈还说开心了，干活也带劲了。

江离坐在沙发上，脚放在洗脚盆里，盯着茶几上的花瓶发呆。屋里安静的出奇，江离除了能听到暖气出风口的呼呼声外，还能听到浴室里程煜洗澡的哗哗声。

许久，哗哗声戛然而止，程煜裹着浴巾走出来，冲江离说了声“你也早点睡”，就进自己卧室了。

江离有点爱上这里了。他喜欢这里暖色的吊灯，喜欢这里柔软的沙发，喜欢这里带给他温暖的人，无论是程煜，还是王妈，他第一次感到了人情味。

洗完脚后，江离也冲了个热水澡，然后穿上程煜拿给他的睡衣安静地躺在床上。

窗外的雨丝如绸缎般飘逸，轻轻抚摸着玻璃，嘀嗒作响，清脆动人。

带着木质香味的睡衣，我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