选修下课了，知暖感觉有人叫她回头看是后桌，你好丫知暖，可以交个朋友嘛 我叫林晓，这是我同桌张驰。

可以啊，我记得你们好像是在我隔壁宿舍对吧。

是的。

周三上午的《社会心理学》课，阶梯教室后排的窗户没关严，风裹着楼下香樟的气息钻进来，拂过慕寒垂在桌沿的指尖。他捏着笔的手紧了紧，笔杆上已经留下几道浅浅的指痕——讲台前老师刚宣布要以四人为组完成期末调研，话音未落，周围已经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声，像细密的雨点儿砸在他心上。

知暖转着笔的动作顿了顿，余光瞥见身旁人耳尖悄悄泛红。她侧过头时，正撞见慕寒盯着课本某一页发呆，眼神却没聚焦，显然是被“组队”这两个字困住了。他的睫毛很长，垂下来时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连带着紧绷的下颌线都软了些，倒显得有些呆气。

“慕寒？”知暖的声音放得很轻，像怕惊飞了停在窗台的鸟，“我们俩一组怎么样？剩下两个位置，我问问隔壁宿舍的林晓和张弛，他们之前说还没找好队友呢。”

慕寒猛地回神，视线撞进知暖带笑的眼睛里，又飞快地移开，落在她摊开的笔记本上。本子上画着简单的小太阳，是她上课无聊时的随手涂鸦。他喉结动了动，过了两秒才轻轻“嗯”了一声，声音比平时更低，尾音还带着点没缓过来的发颤。

知暖见他没拒绝，心里松了口气。她知道慕寒怕跟陌生人打交道，每次小组活动都躲在最后，要是没人主动搭话，他能对着课题大纲坐一下午。她拿出手机给林晓发消息，指尖敲屏幕的声音很轻，没再打扰慕寒。而慕寒握着笔的手慢慢松开，指节的泛白渐渐褪去——他其实刚才脑子里乱糟糟的，满是“要跟不认识的人说话”“万一自己拖后腿怎么办”的念头，直到知暖的声音进来，才像给混沌的池子里投了颗定海神针。

下课时，林晓和张弛凑过来，张弛是个话多的性子，一坐下就开始掰扯调研主题：“我觉得‘大学生社交焦虑’这个方向不错啊，跟咱们课上内容也贴，还能……”他说着忽然注意到慕寒没怎么说话，只低着头翻课本，便下意识放低了音量，“慕寒，你觉得呢？要是你觉得不合适，咱们再换。”

慕寒的手指停在书页的某一行，抬眼时正好对上张弛的目光，又飞快地看向知暖。知暖立刻接话：“我觉得这个主题挺好的，而且慕寒心思细，做问卷设计或者数据分析肯定很擅长。”她故意顿了顿，侧头对慕寒笑，“对吧？”

这一次，慕寒没再躲闪。他看着知暖眼里的信任，喉结又动了动，然后极其缓慢地点了点头，还补了句极轻的话：“我、我可以学数据分析软件。”

张弛立刻乐了：“那太好了！有技术大佬在，咱们组稳了！”林晓也笑着附和，几人很快敲定了分工，慕寒负责前期问卷框架和后期数据整理，知暖则牵头写调研方案和中期报告。散场时，张弛拍了拍慕寒的肩膀，慕寒身子僵了一下，却没躲开，只是等张弛走后，悄悄往知暖身边靠了靠，像只找庇护的小动物。

“刚才……谢谢你。”他小声说，手指又开始无意识地捻着衣角。

知暖回头看他，阳光刚好落在他发梢，染了点浅金色：“谢我什么呀？你本来就很厉害啊，上次统计学作业，你不是全班最高分吗？”

慕寒愣了愣，似乎没想到她会记得这个。那是他熬了三个晚上算出来的结果，交作业时还紧张了半天，怕哪里算错。他抿了抿唇，没再说话，只是脚步慢了些，跟知暖并肩走在教学楼的走廊里，偶尔有同学从身边经过，他会下意识往靠墙的一侧挪，知暖也跟着放慢脚步，没让他落在后面。

回到宿舍时，已经快到午饭时间。知暖放下书包就去翻零食柜，从里面摸出一包草莓味的软糖，递了一颗给慕寒：“先垫垫肚子，等会儿去食堂吃你爱吃的糖醋里脊？”

慕寒接过糖，指尖碰到她的手心，暖乎乎的。他把糖放进嘴里，甜意慢慢漫开，压下了刚才残留的一点紧张。他点了点头：“好。”

两人收拾好东西，刚要出门，慕寒突然停住脚步，盯着阳台的方向。知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发现他晾在阳台的衬衫被风吹掉了，落在楼下的灌木丛上。那是件浅灰色的衬衫，是他为数不多的几件休闲款，平时很宝贝。

“我去捡。”慕寒说着就要开门，却被知暖拉住了。

“等一下，”知暖从玄关的柜子里拿出一把伞，“外面太阳有点大，你别晒黑了，我跟你一起去。”

其实今天的太阳不算烈，但慕寒没拒绝。他跟着知暖下楼，走到灌木丛前时，才发现衬衫挂在了带刺的枝条上，要是硬扯，很容易勾破。他蹲下身，手指小心翼翼地去解缠绕的布料，动作慢得像在拆一件易碎的礼物，眉头微微皱着，看起来又认真又有点呆。

知暖也蹲下来，帮他扶住旁边的枝条：“慢点儿，别被刺扎到。”

慕寒“嗯”了一声，注意力全在衬衫上。阳光落在他专注的侧脸上，能看到他睫毛的影子在眼下轻轻晃。过了两分钟，他终于把衬衫解下来，递到知暖面前，像完成了什么重要任务似的，语气里带着点不易察觉的轻松：“好了，没勾破。”

知暖接过衬衫，抖了抖上面的落叶，笑着说：“你也太小心了吧，一件衬衫而已，勾破了再买一件就好啦。”

慕寒却摇摇头：“这是我妈妈给我买的。”声音很轻，却带着点珍视。知暖愣了一下，没再说话，只是把衬衫叠好放进随身带的袋子里——她忽然明白，慕寒的“呆”里，藏着的是他对身边人和事的认真，只是他不擅长用语言表达。

下午没课，两人在宿舍各自忙自己的事。知暖坐在书桌前写调研方案，慕寒则对着电脑看数据分析软件的教程，屏幕上满是密密麻麻的代码，他却看得很投入，偶尔会停下来记笔记，字迹工整得像打印出来的一样。

中途知暖渴了，起身去倒水，路过慕寒的书桌时，发现他面前的杯子已经空了。她没说话，悄悄拿过他的杯子，接了杯温水，放了点蜂蜜进去，再递到他手边：“喝点水吧，别一直盯着屏幕，眼睛会累的。”

慕寒抬起头，看到杯子里淡淡的蜂蜜色，愣了愣才接过：“谢谢。”他喝了一口，温水混着蜂蜜的甜，顺着喉咙滑下去，暖到了心里。他偷偷看了一眼知暖，发现她已经回到自己的书桌前，正对着电脑敲键盘，阳光透过窗户落在她身上，像镀了层光。他赶紧低下头，心脏却跳得快了些，手指在键盘上顿了半天，才重新找回刚才的思路。

傍晚的时候，班级群里发了通知，说周末要组织班级聚餐，地点在学校附近的火锅店。群里一下子热闹起来，大家都在接龙报名，知暖看了一眼，发现慕寒还没动静。她侧头看过去，发现慕寒正盯着手机屏幕，眉头皱着，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却没按下去。

“不想去吗？”知暖轻声问。

慕寒点了点头，声音有点闷：“人太多了。”他其实不是讨厌聚餐，只是一想到要跟几十个人坐在一起，还要跟不熟悉的同学敬酒、聊天，就觉得紧张，连呼吸都变得不顺畅。

知暖理解他的感受，她想了想，说：“那要是不想去，咱们就不去，反正聚餐也不是必须参加的。不过……”她话锋一转，“那家火锅店的番茄汤特别好喝，还有你爱吃的虾滑，要是因为人多错过，有点可惜哦。”

慕寒的眼睛动了动，显然是被“虾滑”吸引了。他纠结了半天，手指在屏幕上划来划去，最后抬头看向知暖，眼神里带着点不确定：“那……要是去了，我要是不舒服，可以提前走吗？”

“当然可以！”知暖立刻点头，笑着说，“到时候咱们坐角落，我帮你挡酒，要是你想走，咱们就借口买奶茶，直接溜掉，怎么样？”

慕寒看着她亮晶晶的眼睛，心里的纠结慢慢散了。他点了点头，终于在群里接龙报了名，还在后面加了个小小的“+1”——那是他第一次主动参加班级集体活动，只因为身边有个人，会帮他把所有的不安都妥帖地接住。

周六晚上，知暖提前跟林晓和张弛打了招呼，让他们帮忙占了个靠角落的位置。到火锅店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热气混着食物的香味扑面而来，吵吵嚷嚷的声音让慕寒下意识地攥紧了知暖的衣角。

知暖感觉到他的紧张，放慢脚步，凑到他耳边说：“别怕，咱们马上就到位置了，我给你点了番茄汤，先喝碗汤缓一缓。”

走到座位上，林晓已经帮他们倒好了酸梅汤。张弛看到慕寒，笑着递了一盘花生：“慕寒，先吃点花生垫垫，等会儿虾滑上来，我帮你抢！”

慕寒接过花生，小声说了句“谢谢”，然后拿起勺子，舀了一勺番茄汤，慢慢喝着。汤很鲜，暖乎乎的，喝下去之后，心里的紧张果然缓解了不少。他偷偷观察周围，发现大家都在忙着聊天、涮菜，没人特意注意他，这才稍微放松了些。

中途有个同学过来敬酒，是班里的生活委员，性格很热情。他端着酒杯走到慕寒面前：“慕寒，平时看你话不多，这次聚餐能来，必须喝一杯啊！”

慕寒一下子僵住了，手里的筷子停在半空，脸瞬间涨红，不知道该怎么拒绝。就在这时，知暖拿起旁边的酸梅汤，笑着站起来：“李哥，慕寒他不能喝酒，酒精过敏，我替他跟你喝一杯，你可别为难他呀！”

李哥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原来是这样啊，那我可不能让他过敏，行，就跟你喝！”

等李哥走后，慕寒才松了口气，看向知暖的眼神里带着点感激：“谢谢你。”

“谢什么呀，”知暖帮他夹了一块虾滑，“快吃吧，再不吃就被张弛抢光了。”

慕寒接过虾滑，放进嘴里，鲜美的味道在舌尖散开。他抬眼看向知暖，发现她正笑着跟林晓聊天，偶尔会回头看他一眼，确认他没事。那一刻，他忽然觉得，人多的地方好像也没那么可怕，只要身边有她在。

聚餐快结束的时候，慕寒悄悄拉了拉知暖的衣角：“我们……可以走了吗？”

知暖立刻点头：“好啊，我跟他们说一声。”她跟林晓和张弛打了招呼，然后拉着慕寒，从火锅店的侧门溜了出来。

外面的风很凉，吹在脸上很舒服。两人沿着路边的路灯慢慢走，影子被拉得很长。慕寒忽然停下脚步，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小的盒子，递到知暖面前。

“这是什么？”知暖好奇地接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颗包装精美的巧克力，是她之前跟林晓提过喜欢的牌子。

“谢谢你今天……陪我来聚餐。”慕寒的耳朵又红了，眼神躲闪着，“我昨天去超市买的，本来想昨天给你，但是忘了。”

知暖看着手里的巧克力，心里暖暖的。她拆开包装，把巧克力递到慕寒嘴边：“那咱们一起吃好不好？”

慕寒愣了一下，然后小心翼翼地咬了一口，甜丝丝的味道在嘴里散开。他抬起头，正好对上知暖带笑的眼睛，这一次，他没有躲开，而是轻轻弯了弯嘴角——那是知暖第一次看到他笑，很淡，却像春天里第一朵绽开的花，干净又温柔。

“慕寒，”知暖忽然说，“你其实不用那么紧张的，你很好啊，认真又细心，只是有时候有点呆而已。”

慕寒的脸又红了，却没反驳，只是小声说：“那……以后要是有这种活动，我还跟你一起去。”

“好啊，”知暖笑着点头，“以后不管是聚餐，还是调研，咱们都一起。”

两人继续往前走，路灯的光落在他们身上，把影子叠在一起。慕寒走在知暖身边，脚步比来时轻快了些，偶尔会偷偷看她一眼，心里像揣了颗糖，甜丝丝的。他知道，自己的“呆”在别人眼里可能很奇怪，但在知暖这里，却被妥帖地包容着。而他也慢慢开始期待，以后能跟她一起，去面对更多之前不敢面对的事情——因为他知道，她会一直在他身边，帮他把所有的不安，都变成安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