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十点半，知暖慢慢走过来，轻声喊慕寒睡了么？看他在床上坐着看书，慕寒明天我要去上学了，哎你这是什么书？咱俩是不是在一个学校啊，只见慕寒轻微点点头，那我们一起走呗。

九月的风带着夏末最后一点温热，卷着桂花香掠过街角。知暖背着崭新的双肩包，脚步轻快地拐过小区门口的便利店，远远就看见公交站台旁那个熟悉又略显局促的身影。

是慕寒。

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白色连帽衫，帽子规规矩矩地扣在头上，阴影遮住了大半张脸，只露出紧抿的下颌线。背着的黑色双肩包带子勒得有些紧，手指无意识地抠着书包侧面的织带，目光落在脚尖前方半米的地面上，仿佛那里有什么重要的纹路。

知暖放慢脚步，心里掠过一丝讶异。明明早上出门时她还敲了他房门，没人应，还以为他要晚点走，没想到已经在这里等车了。

她轻轻走上前，在他身边站定，声音放得柔和：“慕寒？”

男生像是被突然按响的门铃惊到，肩膀几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才缓缓抬起头。帽檐下的眼睛带着点刚从自己世界里抽离的茫然，看清是她后，那点茫然才慢慢褪去，染上几分不自在。

“早。”他的声音很轻，带着点清晨没完全舒展开的微哑。

“你怎么自己先走了？”知暖弯起眼睛笑，“我还以为我们能一起去学校呢。”

慕寒的视线又下意识地飘向别处，落在不远处结伴说笑的几个学生身上，喉结轻轻动了动：“怕、怕人多。”

知暖立刻明白了。开学第一天，公交上肯定挤，他大概是想避开高峰期的人群。她没再追问，只是自然地站在他身边，转头看向前方的路牌：“我们坐的那班车应该快到了，刚才看实时公交，还有两站。”

他“嗯”了一声，没再多说，但紧绷的肩膀似乎放松了一点点。

风又吹过来，卷起知暖耳边的碎发。她抬手把头发别到耳后，侧头看他时，发现他虽然依旧低着头，却悄悄往她这边挪了小半步，像是在无意识地寻求一点熟悉的安全感。

她心里微微一软。

认识慕寒这么久，她早就习惯了他的沉默和疏离。他像是一株需要独自生长的植物，受不了太热闹的阳光，却会在信任的人身边，悄悄舒展一点点枝叶。

“对了，”知暖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你报道的院系是在东校区吧？我在西校区，可能要先分开走一段路。”

“嗯，知道。”慕寒点点头，似乎提前查过路线。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公交车的报站声。知暖扬了扬下巴：“来了。”

车到站，门打开的瞬间，果然涌下来不少人，紧接着又有更多学生往上挤。慕寒的眉头几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下意识地往后退了半步。

知暖连忙拉住他的胳膊，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走吧，跟着我。”

她的指尖带着点温温的触感，隔着薄薄的衣料传过来。慕寒身体一僵，却没有挣开，只是被动地跟着她往前挪。

知暖巧妙地避开拥挤的人群，找到一个相对宽松的位置拉着他上了车。刷卡时，她还不忘回头叮嘱：“抓好扶手。”

车厢里确实很挤，充斥着叽叽喳喳的说话声和行李箱滚轮的声音。慕寒被夹在人群里，脸色又白了几分，下意识地把书包往身前抱了抱，像是筑起一个小小的保护壳。

知暖注意到他的不安，往他身边靠了靠，用自己的肩膀替他挡开一点来自旁边的挤压，轻声说：“没事，几站路就到了，很快的。”

她的声音像是带着安抚的力量，慕寒紧绷的脊背慢慢放松下来。他侧过头，能看到她垂着的眼睫，在颠簸的车厢里，像停落了一只安静的蝴蝶。

车窗外的风景不断后退，载着满车的期待和喧闹，朝着崭新的校园驶去。慕寒看着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又看了看身边始终带着温和笑意的知暖，心里那点因为开学和人群而起的焦虑，像被晨风吹散的雾，渐渐淡了下去。

至少，这条路不是一个人走的。他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