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程遇安正在整理新到的花材，门铃突然清脆地响起。

"欢迎光临'四季予你'。"他头也不抬地说道，手指灵巧地修剪着洋桔梗多余的叶片。

"哇，这就是传说中的'暴躁花店老板'本尊的花店啊！"

一个熟悉的声音让程遇安的手指一顿，剪刀差点划破指尖。他抬头，看见那个银灰色头发的网红——林羡，正举着手机对着他的花店四处拍摄。更糟的是，林羡身后还跟着三个年轻女孩，看起来像是粉丝，正兴奋地东张西望。

程遇安放下剪刀，脸色沉了下来："我说过，别来打扰我。"

林羡这才把镜头转向程遇安，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程老板，我是来正式道歉的！"他变魔术般从身后拿出一个精致的蛋糕盒，"看，特地买了'甜蜜时光'的招牌芝士蛋糕，听说要排队三小时才能买到呢！"

程遇安盯着那个印着著名甜品店logo的盒子，嘴角抽了抽。他从小就不爱吃甜食，尤其是芝士蛋糕那种腻死人的东西。但还没等他拒绝，林羡已经自来熟地把蛋糕放在收银台上，顺手打开了盒子。

"看，上面还写了'对不起'！"林羡献宝似地指着蛋糕上用巧克力酱写着的字，然后转向手机镜头，"家人们，我是不是诚意满满？"

程遇安这才注意到林羡还在直播。一股无名火窜上心头，他伸手就要去挡镜头，却被林羡灵活地躲开。

"别急嘛程老板，"林羡笑着说，"我可是带着商业合作来的。"

"我对你的什么合作没兴趣。"程遇安冷冷地说，"请带着你的粉丝和蛋糕离开我的店。"

林羡身后的女孩们发出失望的叹息，其中一个大胆地问道："老板，能和你合个影吗？你比视频里还帅！"

程遇安刚要拒绝，林羡已经接过话头："当然可以！不过先让我和程老板谈点正事。"他对粉丝们使了个眼色，"你们先随便看看，店里的花都很漂亮哦！"

女孩们欢呼一声，开始在狭小的花店里自拍起来。程遇安看着自己精心布置的花材被当作拍照背景，太阳穴突突直跳。

"五分钟。"他压低声音对林羡说，"说完带着你的人滚蛋。"

林羡咧嘴一笑，关掉直播，凑近程遇安："程老板，你上热搜了知道吗？"他掏出手机，划开一个页面递给程遇安。

屏幕上是某平台热搜榜，#暴躁花店老板#赫然排在第七位，后面跟着一个火焰图标。点开话题，满屏都是那天在花卉市场的视频片段，最高的一条已经有三百多万点赞。

程遇安皱眉："所以？"

"所以——"林羡眼睛发亮，"这是个绝佳的商机！我们可以合作拍一系列花艺视频，你负责插花讲解，我负责拍摄和推广，收益五五分成。"

程遇安嗤笑一声："没兴趣。"

"先别急着拒绝嘛，"林羡压低声音，"我查过了，你这店位置偏僻，生意一般，房租还有二十多天到期对吧？"

程遇安眼神一凛："你调查我？"

"只是做了点功课。"林羡耸耸肩，"跟我合作，我保证你一个月内赚够半年房租。"

程遇安刚要反驳，门又被推开，他的老顾客王阿姨走了进来。

"小程啊，我要的那束..."王阿姨的话戛然而止，眼睛瞪大地看着店里突然多出的几个年轻人，"今天生意这么好啊？"

程遇安正要解释，一个粉丝突然尖叫起来："天啊！是视频里那个'暴躁花店老板'真人！"她冲过来拉住王阿姨的手，"阿姨你是常客吗？老板平时也这么凶吗？"

王阿姨一脸茫然："什么老板？小程人很好的啊..."

程遇安扶额，这场闹剧必须尽快结束。他转向林羡："你赢了。现在带着你的人出去，我们改天再谈合作细节。"

林羡眼睛一亮，做了个夸张的鞠躬动作："遵命，老板！"他转向几个粉丝，"好啦，今天探店就到这里，我们不要打扰程老板做生意了。下期视频我会带大家看'暴躁花店老板'的插花教学，记得关注哦！"

粉丝们依依不舍地离开，临走前还买了几支最贵的进口玫瑰——程遇安注意到林羡悄悄对她们使了眼色。王阿姨则一脸莫名其妙地拿着她预订的花束走了，临走时还小声问程遇安："那些是你朋友？"

"不是。"程遇安斩钉截铁地回答。

等所有人都离开后，程遇安长舒一口气，感觉像是打了一场仗。他的目光落在收银台上的芝士蛋糕上，奶油已经开始微微融化。

"你不尝尝吗？"林羡不知何时又溜了回来，靠在门框上，"我可是排了三小时队呢。"

程遇安看了他一眼："我不吃甜食。"

林羡夸张地捂住胸口："早说啊！我排那么久..."他眼珠一转，"那你喜欢什么？我明天带过来。"

"不用了。"程遇安冷淡地说，"如果真要合作，我们只谈工作。"

林羡笑了，那种像是偷到腥的猫一样的笑容："行啊。明天上午十点，我带设备过来拍第一条视频。"他走到门口，又回头补充，"对了，建议你多准备些情人节花束的材料，我预感会卖得很好哦～"

门铃再次响起，林羡的身影消失在门外。程遇安看着那个被遗弃的芝士蛋糕，不知为何，嘴角微微上扬。

......

第二天上午九点五十，程遇安已经后悔了。

他站在工作台前，反复调整花材的位置，又检查了一遍自己的着装——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围裙，应该足够专业。昨晚他鬼使神差地查了林羡的账号，发现这个看似轻浮的网红居然有五百多万粉丝，每条视频的播放量都惊人。

门铃准时在十点响起。林羡今天穿了一件oversize的牛仔外套，头发似乎重新染过，银灰色更加耀眼。他身后跟着一个戴眼镜的瘦小男生，扛着专业的摄像设备。

"早啊程老板！"林羡活力四射地打招呼，"这是我助理小张，今天他来帮忙打光。"

程遇安点点头，突然觉得喉咙发紧。他已经很久没在镜头前说话了，上一次可能还是大学毕业答辩。

"别紧张，"林羡似乎看出了他的不安，"就像平时一样插花，偶尔说几句技巧就行。我会剪辑的。"

设备很快架好，林羡调试了一下镜头，然后对程遇安比了个OK的手势："我们开始吧。三、二、一——"

程遇安站在镜头前，突然觉得手脚都不是自己的了。他僵硬地拿起一支玫瑰，大脑一片空白。

"呃...这是玫瑰。要...要这样修剪..."

他的声音干巴巴的，手指也不听使唤，原本熟练的插花动作变得笨拙不堪。一支价值不菲的进口玫瑰在他手里被剪得乱七八糟。

"Cut！"林羡喊停，皱着眉头走过来，"程老板，你是在拆炸弹吗？放松点啊！"

程遇安深吸一口气："我不习惯对着镜头说话。"

林羡思考了一下，突然打了个响指："这样，你别想着是在拍视频。就当...是在教我插花！对，假装我是个笨手笨脚的学徒，你在耐心指导我。"

他凑近程遇安，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柑橘香水味。程遇安下意识后退半步："你靠太近了。"

"这才对嘛！"林羡笑道，"刚才那个嫌弃的眼神很自然！保持这种状态！"

重新开机后，程遇安试着忽略镜头的存在，专注于手中的花材。渐渐地，他找回了平时的状态，手指灵活地穿梭在花叶之间，修枝、去刺、搭配，动作如行云流水。

"玫瑰要去掉外层保护瓣，但不要撕得太狠...配花不能抢主花的风头，就像交响乐要有主旋律..."

他完全沉浸在花艺中，甚至没注意到林羡悄悄拉近了镜头，专注地捕捉他垂眸时睫毛投下的阴影和修长手指抚过花瓣的温柔动作。

"完美！"拍摄结束后，林羡满意地查看素材，"程老板，你插花时的样子简直...哇，粉丝一定会疯掉的。"

程遇安解开围裙："拍完了？那我可以继续我的工作了？"

"别急，"林羡笑着说，"我们还得拍个结尾，你跟大家打个招呼，说说你的花店什么的。"

于是程遇安又被迫对着镜头僵硬地说了几句宣传语，整个过程尴尬得让他想立刻消失。

林羡和小张收拾设备准备离开时，门铃再次响起。一个穿着干练的年轻女性走了进来，栗色短发，眉眼间带着一股英气。

"晴姐？"程遇安有些意外，"你怎么来了？"

"路过看看你。"被称作晴姐的女性回答，目光却落在林羡身上，"这位是？"

"林羡，一个...合作拍视频的网红。"程遇安简单介绍，"林羡，这是许晴，我发小。"

许晴上下打量了林羡一番，嘴角微微上扬："哦，就是那个把你拍成'暴躁花店老板'的网红啊。"

林羡敏锐地察觉到许晴语气中的敌意，但他选择装作没听出来："正是在下！许小姐是程老板的朋友？那一定知道他很多糗事吧？"

许晴没接话，转向程遇安："安子，晚上有空吗？我爸说想请你吃饭，谈谈花圃的事。"

程遇安的表情突然变得复杂："我...最近有点忙。"

许晴叹了口气："都三年了，你还在倔什么？"她意有所指地看了林羡一眼，"总比跟一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强。"

林羡挑眉，刚要反驳，程遇安先开口了："晴姐，林羡是我的合作对象，请你尊重他。"

许晴愣了一下，显然没想到程遇安会为一个刚认识的人反驳自己。她勉强笑了笑："行吧，你们忙。改天再聊。"说完转身离开，门被她关得有点重。

房间里一时陷入尴尬的沉默。林羡摸了摸鼻子："我是不是...惹你朋友不高兴了？"

程遇安摇摇头："不关你的事。"他转移话题，"视频什么时候能发？"

"今晚剪辑好，明天发布。"林羡眨眨眼，"准备好迎接客流量暴增吧，程老板！"

程遇安不置可否。他并不相信一条视频能带来多大改变，但眼下他确实需要钱。

让他没想到的是，视频发布后的第二天，"四季予你"的花店门口真的排起了长队。年轻女孩们举着手机，指名要买"暴躁花店老板"视频里同款花束。程遇安从早忙到晚，连午饭都没时间吃，但收银机的声响却让他久违地感到了希望。

傍晚时分，最后一个顾客离开后，程遇安瘫坐在椅子上，看着几乎被清空的冷柜和满地的花枝残叶，一时有些恍惚。

门铃又响了。他疲惫地抬头，看见林羡倚在门框上，手里拿着两盒外卖。

"怎么样，程老板？"林羡晃了晃手机，屏幕上显示着那条视频的数据——点赞已经突破五十万，"我说到做到吧？"

程遇安看着林羡得意的笑脸，突然觉得那个他曾经厌恶的银灰色头发，在夕阳下竟然显得有点...好看？

"嗯。"他轻声回答，"谢谢。"

林羡似乎没料到会得到感谢，一时语塞。他走进来把外卖放在桌上："趁热吃吧，我看你一天没吃东西了。"他顿了顿，又补充道，"不是甜食，是牛肉饭。"

程遇安打开盒子，香气扑面而来。他抬头看向林羡，发现对方正盯着自己空空如也的冷柜，嘴角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下周拍什么主题？"程遇安问，声音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的期待。

林羡眼睛一亮："情人节特辑怎么样？我有个超棒的点子..."

窗外，夕阳将"四季予你"的招牌染成了金色，仿佛预示着这家小店即将迎来崭新的篇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