设计部的玻璃门反射着刺眼的阳光。许昭站在公司门口,工牌上的照片还是去年拍的——她扎着马尾,笑得眼睛弯成月牙。而现在镜面倒影里的女人短发齐肩,眼下挂着淡淡的青黑。
"许总监!"前台小妹惊喜地站起来,"您终于回来了!"
电梯里,许昭反复整理着衣领。三个月没上班,衬衫领口似乎变宽松了。当电梯停在21楼时,掌心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昭昭!"李雯从工位跳起来,差点打翻咖啡,"天啊你瘦了好多!"
办公室还是老样子,只是她的绿植蔫得不成样子。许昭刚坐下,电脑屏幕就自动亮起——锁屏壁纸是她在某个建筑工地戴着安全帽的照片,身后站着穿深蓝色工装的男人,两人共看一张图纸。
"周工的模型还在你柜子里呢。"实习生小张凑过来,"他说等您回来一起..."
整个办公区突然安静。许昭的手指僵在键盘上方:"谁?"
李雯狠狠瞪了小张一眼:"新来的实习生不懂事。"她迅速转移话题,"下午的季度汇报..."
许昭机械地点头,余光却瞥见办公柜里露出的建筑模型一角。她鬼使神差地拉开柜门——一座精致的婚房模型静静矗立,屋檐下挂着微缩版的红灯笼,门前小路上两个小人偶手牵着手。
"这是..."
"许总监之前亲自设计的婚房。"小张又插嘴,"周工说要把花园改成..."
咖啡杯突然从许昭手中滑落,褐色的液体在模型周围蔓延开来。那个名字像钥匙,突然打开记忆的闸门:有人熬夜帮她调整模型比例,有人把小人偶偷偷换成他们的Q版,有人在她睡着时给模型花园添了架秋千...
"我去拿抹布!"李雯拽走小张。
许昭颤抖着触碰模型二楼的窗户——那里贴着她和周既白的合照,只有指甲盖大小。照片里的他正在吻她脸颊,而她笑得眼睛都看不见。
手机突然震动。周妈妈发来消息:【昭昭,今天医生说既白对声音有反应了!我给他听你之前录的有声书,他的手指会动!】
许昭的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不知该如何回复。办公室玻璃门外,同事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时不时投来担忧的目光。
下班时,许昭最后一个离开。电梯下到三楼突然停下,走进来两个建筑部的同事。
"...周既白还没醒?"
"听说情况不太好,可能撑不过这个月..."
"太可惜了,他们本来下个月要..."
对话戛然而止,两人认出了许昭,尴尬地点头。许昭死死攥着包带,直到电梯到达一楼才意识到自己屏住了呼吸。
夜色中的出租车里,许昭点开手机相册。那些被她删除的照片不知何时又出现在云端。最新恢复的一张是车祸前一天拍的——她正在试穿婚纱,周既白站在镜外,眼眶通红地看着她。
"小姐,您没事吧?"司机从后视镜看她。
许昭这才发现泪水已经打湿了前襟。她摇摇头,目光落在窗外飞驰而过的医院大楼上。
市中心医院ICU,心电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周既白的母亲林雅君正在读一本相册:"...这是昭昭给你过的第一个生日,那会儿她刚学会烘焙,蛋糕塌了半边..."
护士突然惊呼:"林太太!快看!"
脑电图监测屏上,原本平缓的曲线突然剧烈波动。当林雅君念到"昭昭说要在婚礼上亲手给你戴袖扣"时,周既白的右手食指明显抽动了一下。
"继续读!"医生冲进来,"这是五个月来第一次自主运动反应!"
林雅君泪流满面地翻到相册最后一页——许昭穿着婚纱的背影照片。"主治医师说...说这不符合植物人特征..."她哽咽着按下语音键,"昭昭,既白他..."
消息发出去的瞬间,正在出租车上发呆的许昭突然捂住心口。某种尖锐的疼痛从胸腔炸开,像是远方的谁在呼唤她。
回到家,许昭径直走向床头柜。那本"既白&昭昭的六年"相册还摊开在最后一页。她轻轻抚摸照片上自己穿婚纱的背影,突然发现背面写着一行小字:
"下个月就要见到你穿婚纱的样子了,比我梦里见过的还要美。——既白 2025.5.21"
许昭的眼泪砸在字迹上。窗外,夜风带着槐花香飘进来,翻动了相册页角。与此同时,医院病房里,昏迷中的周既白手指微微弯曲,仿佛也在翻动看不见的书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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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