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A大校园熙熙攘攘，迎新横幅在风中猎猎作响。许昭拖着行李箱站在设计院报到处前，手心渗出细密的汗珠。周围都是陌生面孔，父母因为工作没能陪她来报到，只送到校门口就匆匆离开了。

"新生？学号？"桌子后的学姐头也不抬地问。

"设计系，20251034..."许昭刚报出学号，突然感觉有人站在了她身后，熟悉的薄荷香气飘过来。

"建筑系，20251307，周既白。"一个声音从她头顶传来，"我们一起来的。"

许昭猛地回头，鼻尖差点撞上周既白的下巴。他穿着简单的白T恤和牛仔裤，肩上挎着相机包，嘴角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

"你怎么在这儿？"许昭瞪大眼睛，"建筑系报到不是在西门吗？"

周既白从她手中接过报到材料，递给工作人员："怕某人迷路。"他指了指许昭行李箱上摇摇欲坠的收纳包，"而且你的东西要散了。"

学姐抬头看了看两人，会意地笑了："情侣一起来报到啊？真羡慕。"她利落地办好手续，把校园卡和资料袋递给许昭，"设计院女生宿舍在兰园3栋，建筑系男生在竹园7栋，正好是反方向。"

许昭耳根发烫，刚想解释，周既白已经自然地拎起她的行李箱："谢谢学姐，我们走了。"

校园里人潮涌动，到处都是新生和家长。周既白护着许昭穿过人群，不时用手臂为她隔开拥挤的人流。阳光透过梧桐树叶斑驳地洒在地上，许昭盯着周既白挺直的背影，突然意识到，这是他们第一次真正意义上的"一起上学"。

"到了。"周既白停在兰园3栋门前，"我帮你把行李搬上去？"

宿舍楼进出的女生们好奇地打量着他们。许昭摇摇头："不用了，女生宿舍你进不去。"她接过行李箱，突然有些不舍，"那...明天见？"

周既白从相机包里拿出一个保温杯递给她："温的，三分糖。"

许昭拧开杯盖，熟悉的奶茶香气扑面而来——是她高中时常喝的那家连锁店的原味奶茶。她惊讶地抬头："学校附近有这家店？"

"最近的在两公里外的商场。"周既白指了指停在旁边的自行车，"明天早上八点我来接你，有新生讲座。"

许昭捧着奶茶，看着周既白骑车远去的背影，胸口涌起一股暖流。她不知道他是怎么记住她喜欢的奶茶口味，更不知道他何时去买了这杯奶茶，还能保温到现在。

第二天早晨七点五十，许昭梳洗完毕下楼，发现周既白已经等在宿舍门口，自行车把手上挂着早餐袋。他今天穿了件浅蓝色衬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早。"周既白递给她一个三明治，"食堂买的，不知道合不合你口味。"

许昭咬了一口，鸡蛋和培根还是温的："好吃！你怎么知道我没吃早饭？"

周既白指了指她的腹部："你肚子叫得整栋楼都听见了。"

许昭作势要打他，周既白灵活地躲开，拍了拍自行车后座："上车，要迟到了。"

从那天起，周既白骑车接送许昭上下课成了校园里一道固定的风景线。无论刮风下雨，每天早上八点他都会准时出现在兰园3栋门口，车筐里放着给许昭的早餐和温奶茶；下午最后一节课结束，许昭总能在教学楼前找到那个倚在自行车旁等她的身影。

"那个建筑系的男生是不是你男朋友啊？"入学第三周，同寝室的李雯终于忍不住问许昭。

许昭正在整理笔记，闻言笔尖一顿，在本子上留下一个难看的墨点："不是...就是高中同学。"

"得了吧，"李雯促狭地眨眼，"谁家'高中同学'天天接送还带早餐？你看他看你的眼神，跟看什么珍宝似的。"

许昭红着脸转移话题，却在当晚偷偷在周既白常看的建筑杂志里夹了一张纸条："他们问你是不是我男朋友...我希望答案是肯定的。"

第二天早上，周既白如常来接她，却对纸条的事只字未提。许昭既失望又庆幸，心想可能他没看到那张纸条。直到下午回宿舍，她在书包侧袋发现了一张折成方块的素描——画上是她趴在桌上睡觉的样子，旁边写着一行小字："我的答案和你一样。"

十月底，许昭的设计基础课布置了第一个大作业——制作一个创意立体构成模型。她连续三天泡在工作室，桌上堆满了卡纸、泡沫板和热熔胶枪。

"还没做完？"周既白晚上十点出现在工作室门口，手里拎着宵夜。

许昭头发乱蓬蓬的，脸上还沾着颜料，哭丧着脸指向桌上摇摇欲坠的纸板结构："明天就要交了，可它老是塌..."

周既白放下食物，绕着她的"作品"转了一圈，突然拿起美工刀，在几个关键位置划了几道口子。

"喂！"许昭惊呼。

"看，"周既白把几块卡纸插入他划开的缝隙，"这里需要加强支撑结构，这里角度要调整..."他的手指灵活地翻折着纸板，不一会儿，原本摇摇欲坠的结构变得稳固而富有美感。

许昭看得目瞪口呆："你怎么会这个？"

"建筑系一年级基本功。"周既白把工具递给她，"试试？"

凌晨三点，模型终于完成。许昭伸了个懒腰，发现周既白已经靠在沙发上睡着了，长睫毛在脸上投下阴影，手里还拿着帮她裁剪的卡纸。工作室里只有他们两人，窗外的校园寂静无声，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许昭轻手轻脚地走近，小心地抽走他手中的卡纸。周既白却突然睁开眼睛，两人四目相对，距离近得能数清对方的睫毛。

"做完了？"周既白声音沙哑。

许昭点点头，突然发现他的瞳孔在灯光下呈现出一种深邃的琥珀色，像是能把她吸进去。她的视线不自觉地落在他的嘴唇上，那里因为缺水而有些干裂。

周既白似乎察觉到了她的目光，喉结动了动。就在气氛变得微妙之际，许昭的肚子突然发出一声响亮的抗议。

两人同时笑了，暧昧的气氛一扫而空。

"饿了吧？"周既白站起身，"我知道校外有家面馆通宵营业。"

他们收拾好东西，悄悄离开教学楼。秋夜的凉风拂过许昭发烫的脸颊，她偷偷看着走在前面的周既白，心跳快得像是要蹦出胸膛。

十一月中旬是周既白二十岁生日。许昭提前一个月就开始准备礼物——一本手工制作的相册。她翻遍了所有社交平台，收集了从初中认识以来两人所有的合照，甚至找到了少年宫素描课的老师，要来了当年课堂上的几张照片。

生日当天，许昭约周既白在学校湖边见面。深秋的湖水映着晚霞，像是打翻的调色盘。周既白穿着她送的那件深灰色毛衣，站在栈桥尽头等她。

"生日快乐！"许昭递给他一个精心包装的盒子，"先声明，不准嫌弃我的手艺。"

周既白小心翼翼地拆开包装，是一本皮质相册。翻开第一页，是少年宫素描课结业时的大合照，许昭在旁边标注："我们的第一张'合照'，虽然隔了三排人。"

往后翻，有高中校园里两人并肩而行的背影，高考结束那天在考场外的拥抱，大学报到时在校园门口的合影...每一张照片旁边都有许昭手写的说明，记录着当时的场景和她的心情。

相册最后一页是空白的，只写着一行字："待续..."

周既白的手指轻轻抚过那行字，久久没有说话。湖面上的风吹乱了他的头发，许昭看不清他的表情。

"喜欢吗？"许昭有些不安地问。

周既白突然合上相册，一把将她拉进怀里。他的心跳透过毛衣传来，又快又重。

"谢谢。"他在她耳边低声说，声音有些哑，"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礼物。"

那天晚上，周既白在宿舍翻看相册到凌晨。当他翻到最后一页空白处时，突然拿起铅笔，在角落里轻轻勾勒出一枚戒指的草图，旁边标注："毕业礼物？"

这个小小的设计他谁也没告诉，就像他从未告诉许昭，每次她坐在自行车后座时，都会不自觉地拽住他的衣角，而那个轻微的拉力，是他每天最期待的触感。

十二月的第一场雪落下时，许昭在图书馆赶期末论文。周既白坐在对面看建筑期刊，时不时帮她查资料或修改语句。窗外雪花纷飞，室内暖气充足，许昭写着写着就趴在桌上睡着了。

朦胧中，她感觉有人轻轻给她披上外套，动作小心翼翼，像是怕惊醒她。许昭微微睁开眼，看见周既白正凝视着她，眼神温柔得让她心尖发颤。他以为她还在熟睡，极轻地用手指拨开她额前的碎发，指尖在她脸颊停留了一秒，才恋恋不舍地收回。

许昭假装翻身，把脸埋进臂弯，掩饰自己通红的脸颊和加速的心跳。外套上是周既白特有的气息，干净清爽，带着些许薄荷的凉意。她在这令人安心的气息中再次沉入梦乡，梦见一片开满向日葵的田野，和周既白在阳光下对她伸出的手。

学期结束的前一天，许昭和周既白一起去取冲洗的照片——都是他用那台老相机拍的，大部分是许昭在图书馆打瞌睡、在食堂挑食、在课堂上记笔记的侧影。照相馆老板笑着打趣："小伙子，你镜头里全是这位姑娘啊。"

周既白罕见地红了耳根，许昭则假装对柜台上的相框很感兴趣。走出照相馆，天空飘起小雪，周既白把照片装进防水袋，小心地塞进背包内侧。

"寒假有什么计划？"许昭呵出一口白气。

周既白撑开伞，往她那边倾斜："我爸接了个海滨酒店的项目，要我一起去看看。"他顿了顿，"你呢？"

"我妈说全家去外婆家过年。"许昭踢着路上的小石子，"在南方，可能待两周。"

他们在十字路口停下，红灯倒计时一秒一秒跳动。雪花落在周既白的睫毛上，很快融化成细小的水珠。

"周既白，"许昭突然说，"我们会一直这样吗？"

"怎样？"

"就是...一起上学，一起吃饭，一起..."许昭的声音越来越小。

红灯转绿，人潮开始流动。周既白轻轻握住她的手，放进自己大衣口袋："会的。"

这个简单的回答让许昭眼眶发热。她紧紧回握周既白的手，两人就这样手牵手走过积雪的街道，身后留下一串并排的脚印，很快又被新雪覆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