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二开学第一天，校园里挤满了查看分班名单的学生。许昭踮着脚尖在文科班的告示板前寻找自己的名字，马尾辫随着动作轻轻摇晃。八月的阳光依然毒辣，她后颈已经渗出细密的汗珠。

"许昭！"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她转身，看见周既白穿着夏季校服站在不远处，手里拿着两瓶冰镇柠檬茶。一个暑假过去，他的肩膀变宽了，个子也蹿高了不少，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我在七班，你呢？"周既白递给她一瓶饮料，冰凉的瓶身立刻在她手心凝出一层水珠。

"二班。"许昭拧开瓶盖喝了一大口，酸涩的茶味让她眯起眼睛，"果然你去了理科班。"

周既白点点头，脸上看不出情绪："意料之中。"

他们随着人流往教学楼走，周围都是兴奋讨论分班结果的学生。许昭偷偷瞥了一眼周既白的侧脸，阳光透过梧桐树叶在他脸上投下晃动的光斑。自从两年前医院那个短暂的拥抱后，两人之间似乎有什么东西改变了，却又说不清具体是什么。

"我们教室在四楼，"周既白突然说，"你们二楼。"

许昭心里一沉。这意味着除了每周一次的素描课，他们平时几乎碰不到面。

"放学后可以一起走。"周既白像是读懂了她的想法，声音平静，"如果你愿意。"

许昭眼睛一亮："就这么定了！我们班周一下午最后一节是体育课，可以提前..."

"昭昭！"一个扎双马尾的女生从后面扑上来搂住她的脖子，"我们同班！太好了！"

周既白微微后退一步，给两个兴奋的女生让出空间。许昭给两人做了介绍："这是我初中同学李梦琪，这是周既白，我...素描课的同学。"

"哦～就是那个总和你传纸条的男生？"李梦琪促狭地眨眨眼，在许昭伸手捂她嘴前灵活地躲开了，"我去找教室啦，回头聊！"

周既白挑了挑眉："传纸条？"

"她胡说的。"许昭耳根发烫，匆忙转移话题，"那个...放学后在校门口等？"

"嗯。"周既白点头，转身往理科楼走去，背影挺拔如校园里那些年轻的梧桐。

许昭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楼梯拐角，才意识到自己嘴角一直上扬着。

二班的班主任是位严肃的语文老师，开学第一天就布置了三千字的读书报告。许昭咬着笔杆发呆，笔记本上只写了标题。她满脑子都是周既白说"放学一起走"时的表情，那双总是平静的眼睛里似乎闪过一丝她从未见过的光彩。

下课铃响，许昭匆忙收拾书包。李梦琪凑过来："这么急？不会是要去见那个理科班的男生吧？"

"别胡说！"许昭拍开她的手，却控制不住加快的脚步。

周既白已经等在约定地点，倚在校门口的银杏树下看书。九月初的银杏叶边缘刚刚开始泛黄，几片早落的叶子飘在他肩头。许昭放轻脚步想吓他一跳，却在离他还有三步远时被识破。

"你脚步声太重。"周既白头也不抬地说，合上书放进书包，"走吧。"

许昭撇撇嘴："你看的什么？"

"《建筑形式的视觉动力》。"周既白递给她一本厚厚的英文原版书，封面是复杂的几何图形。

许昭随手翻开，一张纸条飘了出来。她弯腰捡起，发现是周既白工整的字迹：

"今天物理老师讲相对论，说时间会因速度变慢。我想，如果我能跑得足够快，是不是就能让和你放学的时间变得更长？"

许昭的心跳突然加速，纸条在她指尖微微颤抖。她抬头看向周既白，对方却假装对远处的云很感兴趣，耳尖通红。

"你..."许昭刚开口，突然想起什么，从笔记本里抽出一张叠成方块的纸，"给你。"

周既白展开纸条，上面是许昭潦草却可爱的字迹："新来的历史老师长得像《哈利波特》里的斯内普，我差点举手问他会不会变魔法。PS：我们班窗外的梧桐树上有个鸟窝，里面有两只雏鸟，等你来看。"

两人相视一笑，默契地将对方的纸条收进口袋。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重叠在校园的柏油路上。

这样的纸条交流很快成为他们的日常。许昭会在周既白的数学书里夹藏对食堂新菜品的吐槽，周既白则在许昭的历史笔记里留下他画的建筑草图，角落里藏着当天的日期和一句简短的话。

十月的某个周一，许昭因为读书报告焦头烂额。她趴在课桌上，面前摊开的《红楼梦》评论文集仿佛天书。

"怎么了？"放学路上，周既白注意到她异常的沉默。

许昭长叹一口气："读书报告明天交，我完全看不懂这些文学评论。"

周既白接过她手中的资料，快速浏览了一遍："你被这些学术术语吓住了。"他从书包里掏出素描本，画了几个相互连接的方框，"把整本书看作一个建筑，每个论点就是支撑结构的一部分..."

许昭凑过去看，发丝垂落在纸上。周既白的解释像一把钥匙，突然打开了那些晦涩文字的大门。他的声音低沉平稳，手指在纸面上勾画，指甲修剪得干净整齐。

"我明白了！"许昭突然抓住他的手腕，"你太厉害了！用建筑思维解构文学评论！"

周既白僵了一下，目光落在她握住他的手上。许昭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动作，慌忙松开，却看见周既白嘴角微微上扬。

"明天给我看看成品。"他说，声音比平时柔和。

十一月底，市里举办高中生建筑设计大赛。周既白作为学校代表参赛，连续两周没出现在放学约定的地点。许昭把写好的纸条塞进他班级的信箱，却收不到回复。

比赛当天是周六，许昭瞒着周既白去了市文化馆。展厅里挤满了参赛者和观众，她踮着脚尖在人群中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

"下面公布高中组金奖获得者——明德中学，周既白同学，作品《光之庭院》。"

许昭的心猛地一跳，看见周既白从舞台侧面走上来。他穿着熨烫平整的白衬衫和深色西裤，在聚光灯下显得格外挺拔。主持人请他发表获奖感言，周既白简短地感谢了学校和指导老师，目光却不断扫视观众席。

许昭站在最后一排，拼命挥手，不确定他能否看见。

颁奖结束后，人群涌向获奖作品展示区。许昭被人流挤到角落，突然感觉有人拉住了她的手。周既白不知何时穿过人群来到她身边，手心因为紧张而微微出汗。

"你怎么来了？"他眼睛亮得出奇。

许昭晃了晃手中的相机："来给我们学校未来的天才建筑师拍照啊。"

周既白拉着她来到自己的作品前——一个将传统四合院与现代玻璃结构完美融合的设计模型，光影在微型庭院中流转，美得令人屏息。

"灵感来自你上次说的鸟窝，"周既白轻声解释，"我想象阳光透过树叶照进鸟窝的样子..."

许昭正想回应，突然被一阵掌声打断。周既白的班主任带着一群校领导走过来，说要给他拍照。周既白被推到模型前，校领导将奖牌挂在他脖子上，闪光灯接连亮起。

"周同学，看这里！""笑一笑！""手捧奖牌！"

周既白在镜头前显得僵硬而不自在。当校长提议再来一张集体照时，他突然做了一个让所有人意外的动作——摘下脖子上的奖牌，大步走向站在角落的许昭，在众目睽睽之下将奖牌挂在了她的脖子上。

"她才是我的灵感来源。"周既白的声音不大，却足够周围人听清。

许昭感觉全身的血液都冲到了脸上。校领导们面面相觑，班主任尴尬地咳嗽，而周既白只是站在那里，表情平静得像只是做了世界上最自然的事。

回学校的公交车上，两人并排坐着，奖牌在许昭胸前闪闪发光。

"你疯了吗？"许昭小声说，"那么多校领导看着..."

周既白望着窗外飞逝的景色："我说的是事实。"

许昭低头抚摸奖牌，金属表面还残留着周既白的体温。她偷偷看向他的侧脸，发现他的耳根红得像是要滴血。

那天晚上，许昭在日记本上画下了周既白给她戴奖牌的样子。她在画旁边写道："今天他把整个世界都给了我，却假装那只是一块金属。"

第二天上学，许昭在课桌里发现了一张新的纸条，上面是周既白工整的字迹："昨天忘了说，你戴奖牌的样子很好看。"

纸条背面是一幅精细的素描：许昭站在阳光下，胸前挂着奖牌，眼睛因为惊讶而睁大，嘴角却带着掩不住的笑意。画纸角落写着日期和一行小字："我想永远记住这一刻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