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霜火相融
第一章 霜火相融
我总以为只要守在他三步之外，就能藏住所有心事。直到战场上的火把映红了他铠甲上的血痕，我才发现这场暗恋像被点燃的霜花，无声无息就灼穿了喉咙。那天城破时他把我推上最后一匹战马，自己却转身迎着敌军举剑。马蹄扬起雪尘的瞬间，我听见自己肋骨断裂的声音——原来撕心裂肺真的是种具象的疼。当箭头穿透我后背时，我竟庆幸这具身体还能为他挡住三支追魂箭。所有人都说将军的副官叛了国，却看不见我跪在雪地里刨出染血的兵符时，指甲缝里嵌着的都是冻土。最痛的不是他掐着我脖颈质问的眼神，而是他大婚那夜，我隔着喜烛看他笑时，突然尝到了喉间翻涌的铁锈味。如今我躺在这方浸透血水的榻上，终于能光明正大地望着他的眼睛。外头又下雪了，将军啊，你说霜火相融时会不会...后来将军总在雪原策马，马鞍旁悬着个结冰的酒囊。有人说看见他对着荒原上烧不化的霜花说话，可北风呼啸而过，谁也听不清那些被风雪吞没的尾音。
夕阳将戈壁染成血色，我头盔上的红缨突然被箭矢擦断。远处匈奴骑兵的狼头旗在沙尘中若隐若现，断枪斜插在浸透血浆的沙地上，箭囊里只剩三支白羽箭。副将捂着腹部被弯刀豁开的伤口，嘶吼着指向东南方烟尘："将军！是敌军的重甲铁骑！"
我抹去眉骨裂口淌下的血珠，突然听见云层深处传来闷雷般的马蹄声。抬头望时，二十丈高的沙丘顶端浮现出青铜战车的轮廓，车辕上锈迹斑驳的饕餮纹在暮色中泛着青光。驾车者玄铁面甲覆盖整张脸孔，虎头吞肩甲上沾着凝固了三百年的血痂。
残存的十二名亲卫突然齐齐跪地，他们铁甲内侧的护心镜竟同时迸发幽蓝光芒。我佩剑的龙吞口剧烈震颤，剑鞘缝隙渗出暗红色锈水，在地面蜿蜒成甲骨文的"殇"字。此时战车已冲至阵前三十步，那将军左臂铠甲突然崩裂，露出森森白骨——那分明是具身披铠甲的骷髅！
沙暴毫无征兆平地而起，匈奴人的惨叫声里夹杂着青铜编钟的嗡鸣。当最后缕月光被沙尘吞没时，我看见那骷髅将军扬起的长戈尖端，正滴落着新鲜的、温热的血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