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元夕,金吾不禁,皇都放夜。
戌时一到,十二条御街同时挑灯,千盏万盏,照得雪夜如昼。含章殿大宴尚未散,笙歌声随风飘出丹墀,却被灯潮淹没。
顾雪庭与萧庭渊各着便服,一青一玄,并肩隐入人海。银链已解,却各在腕上留了一圈细痕,像一道无形的枷。
他们今晚要取的是“赤羽卫”虎符,更要让“死人”开口。
……
街口搭着一座高台,演的是《镇北王斩龙》。木雕的“萧庭渊”青面獠牙,手执滴血长刀;“先帝”被钉在龙椅上,胸口插着鹤骨簪。看客哄笑,孩童拍手,萧庭渊站在台下,面无表情。
顾雪庭抬手,一枚铜钱落入乞儿碗中,低声道:
“沈渭的女儿。”
乞儿抬头,脏污的小脸闪过惊惶。
顾雪庭将第二枚铜钱按在她掌心,指背轻敲三下。
“申时三刻,水车巷,有人要听故事。”
乞儿攥紧铜钱,眨眼钻进人缝。灯影晃动,木偶戏里“先帝”的头颅被一刀斩下,血浆溅幕。
萧庭渊转身,“走吧。”
水车巷巷底一间废弃窑口,残墙挂满旧灯,烛泪如血。乞儿已先到,怀里抱着个黑布包袱,布解开,是一截鹤骨簪尾,与顾雪庭手中断簪严丝合缝。
“我爹死前,咬断的。”
乞儿声音发颤,“他说,谁拿后半截,就把命给谁。”
簪中藏着的,是沈渭用血写成的供状:先帝死于“雪融”之毒,太后亲赐,摄政王亲手灌之。哑药、鸩酒、嫁祸镇北王,皆同日而谋。
末尾一行小字:
【若有人能为萧氏雪冤,沈渭愿以死谢罪。】
萧庭渊指腹摩挲那行血字,指节泛白。
顾雪庭却看向窑外,“来了。”
四名赤羽卫暗哨自屋顶跃下,弯刀映灯,黑羽蒙面。他们等的便是“沈渭遗孤”与“断簪”。
刀光至,萧庭渊未动。顾雪庭袖中滑出一截鹤骨——簪头已被磨成尖刺,薄如柳叶。他抬手,灯影里只见一道白线。
第一名暗哨喉间喷血,仰面栽倒;第二名刀锋贴顾雪庭耳际而过,被萧庭渊扣住腕骨,反手一拧,刀尖没入对方心口。第三名想逃,乞儿忽然扑上去,抱住他腿一口咬下。暗哨吃痛,回刀斩向孩童。萧庭渊掷出花灯竹骨,竹骨穿颈,暗哨倒地。第四名见势不妙,吹哨示警,哨音未出,顾雪庭已掠至他身后,鹤骨刺入后颈,正断哑穴。
那人张大了嘴,却发不出一丝声音,软软倒下。
血溅旧灯,火光爆出一声轻响。
顾雪庭垂眸,以帕拭簪,声音极淡:
“沈渭的血书,需活人念。他既哑了,便算还债。”
乞儿缩在角落,眼里燃着惊惧与恨。
萧庭渊蹲身,把鹤骨簪递给她。
“想报仇,就好好活着。今晚之后,去北市‘归雁客栈’,有人会带你出京。”
含章殿亥正,宫宴至酣。
太后赐酒三巡,百官醉倒大半。
顾雪庭借口“寒疾”,提前离席,萧庭渊以“护送”之名相随。
二人行至偏殿更衣处。
顾雪庭指尖掠过紫檀屏风,在一只鎏金鸾鸟的眼珠上轻轻一按。
“咔哒——”
砖石移开,露出暗阶。密道狭长,直通太后寝宫凤榻之下。壁灯相隔十步,火光将二人影子拉长又重叠。半柱香后,他们立于一张沉香榻前,榻底有一暗格,铜锁冰凉。
顾雪庭以发簪拨锁,指法极稳。锁开,匣内却空空如也。
唯有掌心大一枚虎符凹槽,深深陷入红绒。
萧庭渊眸色骤沉,“来迟一步。”
顾雪庭却低笑,指腹在凹槽边缘一抹——指尖沾了淡淡金粉。
“虎符仍在宫里。”
他抬眼,看向凤榻之上——太后惯用的鎏金团凤枕,枕角微翘,露出半截朱红穗子。
萧庭渊会意,撩开纱帐。就在指尖即将触到枕角时,殿外忽传内侍高呼:
“摄政王到——”
殿门开启,摄政王萧庭烨携风雪而入,披氅未解,腰间佩剑尚滴雪水。
他目光一扫,落在榻前二人,薄唇轻挑。
“巧。顾相与本王的好弟弟,竟有夜游凤榻之兴?”
顾雪庭以指尖抵唇,轻咳一声,笑意温文:
“殿下醉后迷路,臣来寻人。”
“哦?”
萧庭烨拔剑一寸,剑光映得金粉四散。
“那便请顾相与本王同去太后跟前,辨一辨这迷路的是非。”
萧庭渊忽然上前一步,挡在顾雪庭身前。
“王兄剑利,可敢与我赌一局?”
“赌什么?”
“赌剑快,还是话快。”
话音未落,殿外火光冲天——水车巷方向,乞儿高举火把,沿街大喊:
“沈渭血书在此!先帝死于太后鸩酒——”
百姓哗然,灯市人潮如浪,直涌宫门。
摄政王脸色骤变。
顾雪庭趁隙,指尖在凤枕下一掠——一枚冰冷虎符,已入袖中。
灯火尽处,雪落无声。
他抬眼,朝萧庭渊无声弯唇:
“第一枚棋子,落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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