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五十分,苏晚推开图书馆侧门时,发现周沉已经坐在了他们昨天的那张桌子前,面前摊着几本厚重的参考书。晨光透过百叶窗在他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像一幅被精心构图的照片。
"你迟到了。"周沉头也不抬地说。
苏晚看了一眼手表:"我们约的七点,现在是六点五十一。"
"竞赛只剩三周,每分钟都宝贵。"周沉推过来一杯冒着热气的液体,"喝了,然后看这个。"
苏晚警惕地看着那杯不明液体:"这是什么?"
"茶。茉莉花茶,没咖啡因。"周沉终于抬起头,眼睛里带着熬夜的血丝,"你昨天喝了三杯咖啡,再这样下去比赛前就会崩溃。"
苏晚张口想反驳,却突然意识到他说的完全正确——她确实从下午开始就心跳过速,直到凌晨都没能入睡。她小心地抿了一口茶,温润的花香在口中弥漫开来。
"你怎么知道我喝了几杯咖啡?"
"图书馆的续杯印章。"周沉指了指她放在桌边的借书卡,上面确实盖了三个咖啡杯图案的印章,"还有你手指的轻微震颤,典型的咖啡因过量症状。"
苏晚下意识地把手藏到桌下。她翻开周沉推过来的笔记本,上面是他工整的字迹,详细列出了几种文学分析题的快速解题模板,正好是她昨天提到不太擅长的类型。
"这是...你整理的?"
"随便写的。"周沉转回去继续看他的书,"总比听你抱怨弱点强。"
苏晚仔细阅读那些笔记,惊讶地发现周沉不仅总结了几种常见题型的解法,还标注了评委偏好的得分点。这绝不是"随便写写"能达到的水平。
"你懂文学分析?"
"不懂。"周沉翻了一页书,"但任何学科都有模式可循,找到规律就能高效解决。"
苏晚想起郑教授说的"直觉思维",突然理解了什么意思。周沉的方法看似跳跃,实则直击问题本质。她拿出自己的笔记本,开始结合他的思路完善自己的方案。
两小时后,苏晚伸了个懒腰,发现周沉不知何时已经离开,桌上多了张纸条:"下午有实验课,别迟到。"字迹潦草却有力,像他的人一样。
实验课上,李老师宣布今天要做的是酸碱中和反应的热效应测量。
"两人一组,严格按照操作流程进行。"李老师强调道,"浓硫酸稀释会产生大量热,务必小心。"
苏晚和周沉默默站在实验台两侧,各自准备器材。整个教室充满了玻璃器皿碰撞的清脆声响和同学们的小声讨论。
"我来倒硫酸。"周沉拿起试剂瓶。
苏晚皱眉:"应该由我来。实验规范要求女生操作时男生负责监督保护。"
"荒谬的规定。"周沉冷笑,"难道女生的手更稳?"
"这是安全规则!"
"安全规则应该由更擅长的人操作,不分性别。"周沉已经拧开了瓶盖,"你负责记录数据。"
苏晚正要争辩,突然听到教室另一头传来惊呼。她转头看到温漾那组的烧杯炸裂了,液体飞溅到地上。就在她分神的瞬间,手肘碰到了放在桌边的量筒——
"小心!"
周沉的反应快得不可思议。他一把拉过苏晚,同时用身体挡在了她和实验台之间。量筒掉在地上摔得粉碎,里面的水溅湿了周沉的裤脚和鞋子。
整个实验室瞬间安静下来。
"没事,只是水。"周沉松开苏晚,声音恢复了平静,"如果是硫酸就麻烦了。"
苏晚的心跳快得不像话,不知道是因为差点引发事故,还是因为周沉刚才那一拉让她直接撞进了他怀里。她能闻到他校服上淡淡的洗衣液味道,混合着一丝说不清的清冽气息。
"谢...谢谢。"她小声说,感觉脸颊发烫。
李老师走过来检查情况:"没伤到吧?苏晚,你今天好像心不在焉。"
"是我的错,"周沉出人意料地说,"我没放好量筒。"
苏晚惊讶地看了他一眼。周沉不是那种会替别人承担责任的人。
实验课后是学生会会议。作为主席,苏晚需要协调下周运动会的各项安排。会议拖得比预期长,等她回到教室时,天已经黑了,大部分同学都离开了。
她的胃发出抗议的声音——晚饭时间早就过了。苏晚叹了口气,准备去小卖部随便买点什么充饥。当她收拾书包时,发现课桌抽屉里多了个保温盒。
苏晚环顾四周,教室里只剩下几个值日生在打扫卫生。她小心地打开保温盒,里面是还温热的鸡肉三明治、蔬菜沙拉和一小盒酸奶。旁边附着一张纸条,上面只有简单的四个字:"补充能量"。
那字迹她认得——和早上图书馆的纸条一样,属于周沉。
苏晚咬了一口三明治,突然觉得鼻子发酸。自从母亲去世后,已经很久没有人关心她是否按时吃饭了。父亲的爱总是通过成绩单上的数字来表达,而不是一个简单的三明治。
"苏晚,你还在啊?"温漾突然出现在教室门口,"我忘了拿手机。哇,好精致的便当!"
苏晚下意识地合上保温盒:"嗯...我自己带的。"
"你什么时候会用西芹做装饰了?"温漾好奇地问,"我记得你说过讨厌西芹的味道。"
苏晚这才注意到沙拉里混着几片西芹叶,被巧妙地用作装饰。确实,她从不吃西芹,但周沉不可能知道这个习惯。
"对了,"温漾拿出手机晃了晃,"明天下午的物理补习取消了,郑教授要去参加个学术会议。"
苏晚点点头,心里却在想周沉为什么会准备这份便当。是出于队友的关心,还是...她摇摇头,打断了自己荒谬的念头。周沉对她明显只是出于竞赛考虑的合作关系,别无其他。
第二天午休时间,苏晚在图书馆没找到周沉。她抱着几本参考书往回走,经过音乐教室时听到了说话声。
"...真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天才'。"一个陌生的男声带着嘲讽,"放弃国家队就为了来这种二流学校?"
苏晚停下脚步。音乐教室的门虚掩着,她能看到周沉站在钢琴旁,对面是一个穿着别校制服的男生。
"有事就说,张锐。"周沉的声音冷得像冰。
"没事就不能来看看老队友?"叫张锐的男生靠在钢琴上,"大家都很'想念'你呢。特别是听说你连清华的保送都拒绝了,真是...出人意料。"
周沉没有说话,但苏晚看到他握紧了拳头。
"怎么,还是不敢碰钢琴比赛曲目?"张锐突然掀开琴盖,弹了几个音符,"《钟》的第三乐章,当年你练了三个月还是没突破那段八度..."
"滚出去。"周沉的声音很低,但每个字都像刀锋般锐利。
"哈,还是老样子。"张锐耸耸肩,"心理医生没帮你解决这个问题?哦对了,我忘了,你妈去世前最遗憾的就是没看到你拿国际大奖..."
砰!
一声巨响吓得苏晚后退了一步。透过门缝,她看到周沉一拳砸在钢琴上,琴弦发出刺耳的共鸣。
"我说,滚出去。"周沉一字一顿地说,声音里的怒意让苏晚都感到一阵寒意。
张锐似乎也被吓到了,举起双手后退几步:"开个玩笑而已,别那么认真。祝你...在这个普通学校里过得愉快。"
苏晚迅速躲到拐角处,看着张锐快步离开音乐教室,脸上还带着未消的惊色。她犹豫着是否应该进去,但最终选择了离开。周沉不会希望被人看到刚才那一幕,尤其是她。
下午上课前,周沉像往常一样踩着铃声进入教室。他看起来平静如常,仿佛中午什么都没发生过。但苏晚注意到他的右手关节有些发红——那是砸钢琴留下的痕迹。
"下午好。"周沉放下书包,罕见地主动打招呼。
苏晚怔了一下:"下午好。那个...郑教授的补习取消了。"
"我知道。"周沉拿出物理书,"所以我们可以多讨论一会竞赛的事。"
他的表现如此正常,以至于苏晚开始怀疑中午是不是自己幻听了。但当她不经意间瞥见周沉右手上细微的伤痕时,她知道那一切都是真实的。
放学后,他们按照约定去了图书馆。周沉专注地讲解着一道复杂的电磁学问题,苏晚却忍不住偷瞄他的手。
"你在看什么?"周沉突然问。
苏晚慌乱地移开视线:"没什么。就是...你手上的伤。"
周沉沉默了片刻,然后继续写字:"不小心碰的。"
"我听到中午音乐教室的对话了。"苏晚鼓起勇气说,"我不是故意偷听..."
周沉的笔停住了。整个图书馆仿佛突然安静下来,连翻书声都消失了。
"所以?"他终于开口,声音里带着防备。
"所以...如果你想谈谈..."
"不想。"周沉干脆地打断她,"那不是竞赛相关内容。"
苏晚点点头,不再追问。他们继续学习,气氛却没有之前那么紧张了。有时候,尊重就是不过问对方不愿分享的秘密。
晚上回到家,苏晚打开电脑搜索"周沉 钢琴比赛"。几篇旧新闻跳出来,报道一位"钢琴神童"周沉在全国青少年钢琴大赛上的出色表现。最新的一篇是去年底的,提到他"因个人原因"退出了国际比赛选拔赛。
她关上电脑,想起周沉今天在音乐教室里的愤怒,以及他每次看到钢琴时眼中闪过的复杂情绪。那个在众人面前冷漠自负的天才,内心或许藏着谁都无法触及的伤痛。
第二天早上,苏晚特意提早到校,在周沉的课桌里放了一盒进口的护手霜——她记得母亲生前练琴时常用这个牌子。没有留言,只有一个小纸条画着微笑的表情。
当周沉发现这份礼物时,他盯着那盒护手霜看了很久,然后小心翼翼地放进了书包。整个上午,他没有对苏晚提起这件事,但物理课上,当苏晚找不到橡皮时,一块崭新的橡皮无声地滑到了她面前。
周沉没有看她,只是继续记着笔记。但苏晚注意到,他的嘴角有一丝几乎不可察觉的柔和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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