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记忆博物馆：未撕完的页（二）掌心的触感突然消失时，沈砚秋才意识到惊棠的手松开了。不是故意的。刚才馆长室的地面突然裂开缝隙，惊棠拽着他往旁边跳，落地时被一股突如其来的白光冲散。耳边只剩下凌风的喊叫声和朵朵的猫叫，转瞬间又被巨大的嗡鸣覆盖。等视野重新清晰，沈砚秋发现自己站在一条狭窄的走廊里。两侧的墙壁是冰冷的金属，上面嵌着无数块显示屏，屏幕里全是雪花噪点，偶尔闪过几帧模糊的画面——像是凌风举着消防斧的背影，又像是苏晴推眼镜的动作。“惊棠？”他试探着喊了一声，声音撞在金属壁上，弹回来时已经变了调，“凌风？苏晴？”回应他的只有显示屏的电流声。沈砚秋往前走了两步，脚下的金属地板发出“哐当”的空响，像是踩在悬空的铁板上。他突然想起刚才馆长说的“最后一个展品”，心里猛地一沉——走散，恐怕就是这个副本的规则。走廊尽头有扇门，门把手上挂着块牌子：“藏品修复区”。沈砚秋推开门，一股刺鼻的化学试剂味扑面而来。房间里摆着十几个玻璃罩，每个罩子里都放着些零碎的物件：断了弦的吉他、缺页的笔记本、褪色的围巾……最中间的玻璃罩是空的，底座上刻着一行字：“等待填补的空缺”。沈砚秋的目光落在旁边的显示屏上，屏幕突然亮起，不再是雪花噪点，而是映出了凌风的身影。画面里的凌风正举着消防斧劈向一扇铁门，门后传来奇怪的嘶吼声，他的动作却突然顿住，像是听到了什么熟悉的声音，扭头往镜头外看——屏幕“滋啦”一声黑了。“凌风？”沈砚秋的心跳漏了一拍，刚想凑近屏幕，身后的门突然“砰”地关上，锁芯转动的声音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刺耳。与此同时，惊棠正站在一条向下延伸的楼梯间里。这里没有灯，只有墙壁上每隔几步就有的荧光箭头，指向更深的黑暗。他摸了摸领口的玫瑰别针，别针的温度时高时低，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沈砚秋？”他喊了一声，回声在楼梯间里荡开，却没得到任何回应。脚下的台阶突然震动起来，像是有什么东西在楼下冲撞。惊棠皱了皱眉，从口袋里摸出那半本林小满的日记——这本日记在上个副本结束后本该消失，此刻却不知为何出现在他手里，封面上沾着点新鲜的泥土，像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楼梯下方传来苏晴的声音，很轻，像是隔着厚厚的棉花：“惊棠？你在上面吗？”惊棠刚想应声，声音却卡在喉咙里。他突然意识到，这声音太“标准”了，标准得不像苏晴平时带点沙哑的语调。更奇怪的是，苏晴的声音里没有丝毫慌乱，反而带着种刻意的平静，像是在念台词。他握紧日记，转身往楼上走——荧光箭头明明指着向下，可直觉告诉他，不能跟着箭头走。另一边，苏晴正靠在一面布满裂纹的墙上喘气。她刚才被一股力量推搡进了这个房间，房间里堆满了破旧的玩偶，每个玩偶的眼睛都是用纽扣缝的，此刻正齐刷刷地盯着她。“朵朵？”她喊了一声，只有玩偶布料摩擦的“沙沙”声回应。苏晴推了推眼镜，镜片上突然映出个小小的身影，正蹲在玩偶堆里，背对着她。“朵朵？”她放轻脚步走过去，那身影却猛地转过身——玩偶的头缝在孩子的身体上，纽扣眼睛死死地盯着她，嘴角咧开一个诡异的弧度。苏晴猛地后退，撞在墙上，裂纹里突然渗出黑色的黏液，顺着墙壁往下流，像无数条细小的蛇。她这才发现，自己的鞋跟不知何时沾了点黏液，正被牢牢地粘在地上，动弹不得。而在某个全是镜子的房间里，朵朵正抱着布偶猫瑟瑟发抖。镜子里映出无数个她，每个“她”的表情都不一样——有的在笑，有的在哭，有的正恶狠狠地瞪着她。布偶猫的毛全炸开了，对着镜子里的某个身影哈气，那身影的手里，拿着把闪着寒光的剪刀。“别过来……”朵朵把猫抱得更紧，镜子突然开始震动，镜面裂开的缝隙里，伸出无数只手，抓向她的脚踝。此刻的沈砚秋还在“藏品修复区”里打转。他发现那些玻璃罩里的物件正在慢慢变化：断弦的吉他长出了新的弦，缺页的笔记本自动补全了内容，褪色的围巾变得鲜红——只有最中间的空玻璃罩，依旧空荡荡的，底座上的“等待填补的空缺”几个字，不知何时变成了“寻找失踪者”。墙上的显示屏再次亮起，这次映出的是惊棠的背影。他正往楼梯上方走，手里的日记被风吹得哗哗作响，某一页上的字迹突然变得清晰，像是用红笔新写的：“别信声音，跟着光走”。沈砚秋的心跳突然加速。他注意到惊棠的脚步有些踉跄，像是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风衣下摆扫过楼梯台阶时，露出里面的衬衫沾着点暗红色的污渍——不是血，更像是某种颜料。屏幕又黑了。沈砚秋走到空玻璃罩前，发现底座下藏着一张纸条，上面用铅笔写着：“每个房间都有出口，找到和你匹配的物件，门才会开。”他环顾四周，目光落在那个缺页后又补全的笔记本上。笔记本的封面上，画着个小小的太阳，和他小时候在课本上画的图案一模一样。而在楼梯间里，惊棠终于停下脚步。他发现自己又回到了原点，刚才听到的“苏晴的声音”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沈砚秋的喊声，很轻，带着点哭腔：“惊棠，我害怕……”惊棠握紧手里的日记，指腹蹭过封面上的泥土。他抬起头，看向楼梯上方——那里没有光，只有一片浓得化不开的黑暗，而黑暗里，隐约有个影子正对着他招手，影子的形状，像极了沈砚秋。玫瑰别针突然凉了下去，凉得像块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