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津站在盛禾广告公司大楼前，抬头仰望这座玻璃幕墙构成的现代建筑。清晨的阳光在镜面上跳跃，刺得他微微眯起了眼。他深吸一口气，整了整领带——这是他为了入职第一天特意买的新西装，深蓝色，剪裁得体，却仍掩不住他身上那股初出茅庐的青涩。

"实习生江津，报道。"他在心中默念了一遍，仿佛这样能给自己更多勇气。

电梯直达23楼，人力资源部的王姐已经在等他了。王姐是个四十出头的中年女性，圆脸，笑容和蔼，让江津紧绷的神经稍微放松了些。

"小江啊，欢迎加入盛禾。"王姐递给他一叠文件，"这是入职材料，还有你的工牌。你的导师是创意部的喻总监，他可是我们公司的王牌。"

江津接过工牌，上面印着他的照片和名字，还有"创意部实习生"几个字。他注意到自己的手指有些发抖，连忙握紧了那张小小的卡片。

"喻总监...是喻禾盛总监吗？"江津小心翼翼地问道。他在面试时就听说过这个名字——业界赫赫有名的创意鬼才，三十岁就带领团队拿下多个国际大奖，同时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王姐的笑容微妙地变化了一下："对，就是他。喻总监虽然要求高，但跟着他能学到真东西。"她顿了顿，压低声音，"不过，他上个助理只干了三周就辞职了。"

江津咽了口唾沫，突然觉得领带系得太紧了。

穿过开放式办公区时，江津能感觉到无数目光在他身上扫过。有人好奇，有人同情，还有人带着看好戏的神情。他挺直腰背，努力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像个菜鸟。

创意部占据了大楼最好的位置——东南角一整片区域，落地窗外是城市天际线的壮丽景色。喻禾盛的办公室在尽头，玻璃墙，百叶窗半开，能隐约看到里面有人影晃动。

王姐敲了敲门，里面传来一个低沉的男声："进来。"

江津跟着王姐走进去，第一眼看到的是一张巨大的实木办公桌，上面堆满了文件、样稿和几台显示器。桌子后面的人抬起头——喻禾盛比江津想象中年轻，看上去三十五六岁，轮廓分明的脸上戴着一副细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锐利如鹰。他穿着深灰色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线条分明的小臂。

"总监，这是新来的实习生江津，从今天开始跟着您学习。"王姐介绍道。

喻禾盛的目光在江津身上停留了几秒，那视线像X光一样，让江津有种被看透的感觉。

"简历我看过了，A大广告系第一名。"喻禾盛的声音不冷不热，"学校成绩不代表工作能力。"

江津感到一阵燥热爬上脸颊："我会努力证明自己的价值，总监。"

喻禾盛挑了挑眉，似乎对这个回答还算满意。他从桌上抽出一个文件夹扔给江津："午休结束前，把过去五年我们合作过的所有客户资料整理成表格，按行业分类，标注合作项目、预算和效果评估。资料在共享硬盘的'历史项目'文件夹里。"

江津翻开文件夹，里面是几张打印的说明和要求。他粗略估算了一下，这工作量至少需要一整天，而现在距离午休结束只有三个小时。

"有问题吗？"喻禾盛问，语气里带着明显的挑战意味。

江津咬了咬下唇："没有，总监。"

"很好。"喻禾盛转向电脑屏幕，这明显是送客的信号。

王姐给了江津一个鼓励的眼神，带他去了外面的工位——一个靠窗的小隔间，电脑已经设置好了。等王姐离开后，江津立刻打开共享文件夹，眼前的一幕让他差点窒息——"历史项目"文件夹里是数百个杂乱无章的子文件夹，命名方式五花八门，有的按年份，有的按客户名，还有的只是数字代码。

"这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江津小声嘀咕，手心开始冒汗。他抬头看了眼喻禾盛的办公室，百叶窗已经完全拉开，能清楚地看到里面的人正对着电脑工作，偶尔接个电话，完全没往他这边看一眼。

江津深吸一口气，活动了一下手指。他大学时曾帮教授整理过类似的海量资料，知道关键在于建立有效的分类系统。他迅速在脑中构建了一个框架，然后开始筛选资料。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江津完全沉浸在工作中，甚至忘了喝口水。他发现盛禾的档案管理简直是一场灾难——同一客户在不同年份的资料分散各处，项目名称前后不一致，甚至有些关键数据缺失。更糟的是，他在整理过程中发现了几处明显的数字矛盾，同一项目在不同文件中的预算数额居然相差20%。

午休铃响起时，办公室里的同事陆续起身去吃饭。有人好心地问江津要不要一起，他婉拒了，继续埋头工作。一点四十五分，他终于敲下最后一个数据，检查了一遍表格后，点击了打印。

打印机嗡嗡作响时，江津才发现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经被汗水浸湿了一片。他拿起那叠还带着温度的纸张，走向喻禾盛的办公室，轻轻敲门。

"进来。"

喻禾盛正在吃一份沙拉，看到江津手里的文件时明显愣了一下："你完成了？"

"是的，总监。"江津递上表格，"按照您的要求整理了近五年所有客户资料。我在整理过程中发现了一些数据不一致的地方，用黄色标注出来了。"

喻禾盛放下叉子，接过文件仔细翻看。办公室里安静得能听见纸张翻动的声音。江津站在桌前，心跳如擂鼓。

"坐。"喻禾盛突然说，指了指对面的椅子。

江津小心地坐下，看着喻禾盛一页页检查他的工作。总监的眉头时而舒展时而紧锁，让江津完全猜不透他的想法。

"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这个任务吗？"喻禾盛突然问，眼睛仍盯着文件。

江津斟酌着回答："测试我的信息处理能力和工作效率？"

喻禾盛终于抬起头，嘴角微微上扬："还有抗压能力。大多数实习生看到那个文件堆就直接崩溃了。"他合上文件夹，"你做得不错，尤其是发现了那些数据问题。那些错误存在两年了，没人注意到。"

一股暖流涌上江津心头，但他还没来得及高兴，喻禾盛又开口了："不过，这只是开始。明天早上九点，我要看到你对下季度汽车行业营销趋势的分析报告，不少于十页。"

江津睁大眼睛："但明天是周六..."

"广告行业没有周末。"喻禾盛打断他，"有问题吗？"

江津咬了咬牙："没有，总监。"

喻禾盛点点头，似乎满意这个回答。他拿起叉子继续吃沙拉，这又是送客的信号。江津起身离开，刚走到门口，却听到喻禾盛又说："对了，下周一跟我去风驰汽车提案，准备一下。"

江津转身，惊讶地张大嘴："我？跟您去客户会议？"

"怎么，不想去？"

"不！我是说，我很荣幸。"江津连忙说，心跳再次加速。参与客户会议是正式员工才有的机会，更别说是喻禾盛亲自负责的大客户。

喻禾盛推了推眼镜："别高兴太早，我只是需要有人帮我拿资料和做记录。"虽然这么说，但江津注意到他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回到工位，江津长舒一口气，这才感觉到饥饿和疲惫如潮水般涌来。他看了看表，离下班还有三个小时，决定去茶水间找点吃的。

茶水间里，几个同事正在聊天，看到江津进来，谈话声戛然而止。

"嗨，我是江津，新来的实习生。"他主动自我介绍。

一个扎马尾的女孩笑了笑："我们知道，你是'魔鬼总监'的新'受害者'。"

"林嘉！"旁边戴眼镜的男生捅了她一下。

"怎么了？全公司都知道喻总监对实习生有多苛刻。"叫林嘉的女孩耸耸肩，转向江津，"他上个助理哭着辞职的，再上个干了两个月就申请调部门了。"

江津拿了个三明治，假装不在意地问："喻总监真的那么可怕吗？"

"看人吧。"眼镜男说，"他对无能的人零容忍，但如果你能跟上他的节奏，其实是个不错的领导。我是陈默，美术组的。"

林嘉递给江津一杯咖啡："给你，新人需要咖啡因。顺便说，你能活过第一天的考验已经很了不起了。那个档案任务是个著名的'实习生杀手'。"

江津接过咖啡，心里五味杂陈。他想起喻禾盛锐利的眼神和那句"学校成绩不代表工作能力"，突然明白了那不仅是批评，更是一种期待。

下班时间到了，办公室的人陆续离开。江津收拾好东西，发现喻禾盛的办公室灯还亮着。透过玻璃，他看到总监正专注地盯着屏幕，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镜片反射着蓝光，侧脸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分明。

不知为何，江津站在远处看了好一会儿才悄悄离开。回家的地铁上，他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查找汽车行业的资料。明天要交的报告，他决定要做到最好。

当列车穿过城市的地下隧道，车窗映出江津专注的侧脸……明天会怎么样？他不知道。

喻总监，你好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