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感觉,原来不是一片漆黑。
程砚最后的意识定格在电脑屏幕刺眼的白光上,那份永远改不完的市场分析报告PPT,像一座发着惨淡荧光的墓碑。
凌晨三点二十七分,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沾满油污的机械手狠狠攥住,然后猛地一拧。剧烈的绞痛瞬间抽空了肺里所有的空气,他连一声闷哼都来不及发出,眼前的一切——堆积如山的文件、闪烁的通讯软件图标、同事桌上那盆半死不活的绿萝——就在视网膜上骤然碎裂、溶解,被无边的、令人窒息的黑暗彻底吞噬。
没有走马灯,没有天使圣歌。只有一种急速下坠的失重感,仿佛跌入一个没有尽头的冰冷深井。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是一瞬,又或许是永恒。一丝微弱的、尖锐的噪音刺破了这片死寂的虚无。
【滴——检测到适配灵魂波动……绑定中……1%……50%……100%……真爱攻略系统Zero,竭诚为您服务。】冰冷的、毫无起伏的机械音,如同生锈的齿轮在脑壳里强行转动,带来一阵阵钝痛。
程砚猛地“睁开”了不存在的眼睛。没有身体,没有感官,只有一片混沌的、泛着微弱数据流的空间。
“谁?” 他试图在意识里嘶吼,却只发出无声的波动。
【目标个体程砚,原世界生命体征已终止。根据《高维灵魂资源回收再利用条例》第1174条补充细则,您已被本系统选中。唯一生路:完成终极攻略任务,使指定目标人物对您的‘爱意值’达到100%。任务成功,灵魂将安全返航,重塑肉身;任务失败,或拒绝执行,即刻执行灵魂格式化——永久抹除。】
爱意值?
100%?
程砚的意识体剧烈震荡起来,荒谬感几乎要冲破这虚拟的束缚。
他一个加班加到猝死的社畜,临死了还要被拉去玩什么恋爱攻略游戏?对象是谁?他上辈子除了工作就是睡觉,连只猫都没时间养!
【目标人物锁定:沈聿。】
这个名字像一道裹着冰碴的闪电,劈进程砚混沌的意识深处,激起的不是涟漪,是海啸!
沈聿?!他那个冷酷刻薄、吹毛求疵、把员工当一次性电池用的恶魔老板?!
那个在年终酒会上当众把他呕心沥血三个月的方案撕成碎片,轻飘飘一句“垃圾,重做”就把他打进连续半个月加班地狱的沈聿?!
让那个活阎王对他产生爱意?还要100%?!这系统是中了病毒还是出厂设置就是来搞笑的?!
【警告:检测到宿主灵魂波动剧烈,负面能量峰值超标。请宿主冷静,接受现实。任务即刻开始投放——】
“等等!你他妈给我说清楚!换人!我要换人!攻略谁都可以!除了沈聿!听到没有!除了沈聿——!”
程砚在意识里疯狂咆哮、挣扎,试图抓住什么来抵抗这荒唐的命运。
然而,Zero的机械音冷酷地碾碎了他所有的抗议。
【目标人物不可变更。世界坐标定位……时间锚点校准……灵魂载入中……祝您攻略愉快。】
“愉快你大爷——!”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要把灵魂撕裂揉碎的庞大力量骤然降临。
程砚感觉自己被塞进了一个狭窄、冰冷、正在高速旋转的滚筒里,剧烈的眩晕和恶心感排山倒海般袭来。
无数破碎的、陌生的画面和信息碎片强行灌入他的脑海——烈火、浓烟、凄厉的哭喊、冰冷华丽的府邸、一张张模糊又充满恶意的面孔……最后定格在一双深不见底、浸满寒霜的墨色眼眸上。
紧接着,是真实的、铺天盖地的剧痛!刺骨的寒意如同无数根钢针,瞬间穿透了他每一寸皮肤,直刺骨髓。
耳边不再是死寂或冰冷的机械音,而是震耳欲聋、充满血腥气的喧嚣!
“杀了他!杀了这个叛国贼的儿子!”
“狗贵族!吸人血的蛀虫!报应到了!”
“砍头!快砍头!”
浓重得化不开的血腥味、汗臭味、尘土味混合着一种劣质油脂燃烧的焦糊味,蛮横地冲进鼻腔,呛得他肺部火烧火燎。
身体沉重得像灌满了铅,冰冷的地面硌着骨头,每一次试图呼吸都牵扯着胸腔深处尖锐的疼痛。
程砚艰难地、一点点掀开了仿佛粘在一起的眼皮。视野先是模糊一片,只有晃动的人影和刺目的光斑。随即,景象如同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擦亮,清晰地、残酷地撞入他的眼帘。
他正匍匐在冰冷坚硬的石地上,身下是肮脏的泥水和暗红色的、早已凝固发黑的血污。
周围是黑压压、攒动咆哮的人群,一张张因狂热或憎恨而扭曲的脸孔,挥舞着拳头,唾沫横飞。
高耸的、布满斑驳痕迹的灰石墙壁围拢出一个巨大的广场——这里,是刑场!
而他的正前方,是一座由粗糙原木临时搭建的高台。台上,立着几根沾满暗红污渍的木桩,几个穿着破烂囚服、披头散发的人影被粗暴地绑在上面,如同待宰的牲畜。
他们的头无力地耷拉着,生死不知。更远处,几个穿着黑衣、膀大腰圆、满脸横肉的刽子手正抱着巨大的、刃口闪着森然寒光的鬼头刀,像打量牲口一样打量着木桩上的人。程砚的心脏骤然缩紧,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他想动,想逃,可这具陌生的身体虚弱到了极点,仿佛不属于他,只有沉重的枷锁冰冷地箍着他的脖子和手腕,粗糙的木棱深深陷进皮肉里,磨得生疼。
就在这时,人群的喧嚣诡异地低了下去,变成一种压抑的、充满敬畏的嗡嗡声。
程砚下意识地顺着众人目光聚焦的方向望去。刑场正北的高处,矗立着一座由巨大青石垒砌的观刑台。台上,一顶巨大的、绣着狰狞猛兽的黑色华盖投下浓重的阴影。阴影的中心,端坐着一个身影。
那人穿着一身玄色锦袍,袍上用暗金丝线绣着繁复的夔龙纹,在阴沉的天空下流淌着低调却不容忽视的威压。
他身形挺拔,即使坐着,也如同山岳般岿然。一只手随意地搭在铺着黑色兽皮的座椅扶手上,指节修长,骨节分明,透着一股掌控一切的冷硬力量。
程砚的目光,不受控制地、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惊悸,缓缓上移。
越过挺直的鼻梁,最终定格在那张脸上。
时间仿佛在那一刻彻底凝固。大脑一片空白,所有的喧嚣、血腥、冰冷、疼痛都瞬间远去,只剩下一种灵魂被劈成两半的、荒谬绝伦的剧震!剑眉斜飞入鬓,鼻梁高挺如同刀削斧凿,薄唇抿成一道冰冷无情的直线。最让人心胆俱寒的是那双眼睛——深邃的墨色,如同最寒冷的永夜凝结成的冰湖,没有任何情绪,只有纯粹的、俯瞰蝼蚁般的漠然和审视。
那目光扫过刑场,扫过绝望的囚徒,扫过狂热的人群,如同寒流过境,所及之处,连空气都似乎要冻结。
沈聿!这张脸,这张化成灰程砚都认得的脸!
此刻,它正清晰地映在他因极度震惊而剧烈收缩的瞳孔里!
只是这张脸上,没有了金丝眼镜的遮挡,没有了现代西装的束缚,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原始、更赤裸的冷酷和威压。
那眼神里的漠然,比他撕毁方案时更甚百倍!
这不是他那个坐在顶级写字楼里、用数据和合同杀人的老板,这是一头端坐于尸山血海之上、掌控生杀予夺大权的真正凶兽!
【警告!检测到目标人物:沈聿(本世界身份:大胤摄政王)。终极攻略任务正式启动。请宿主尽快提升目标人物对您的‘爱意值’至100%。当前爱意值:-100%(极度厌恶)。】
Zero那该死的、冰冷的机械音,如同丧钟般在程砚脑海里响起,将他从极致的震惊中硬生生砸回残酷的现实。
爱意值?-100%?极度厌恶?
程砚看着高台上那个如同魔神降世般的男人,再看看自己身上肮脏破烂的囚服、沉重的枷锁、以及周围虎视眈眈的刽子手和狂热的人群
——一股冰冷的绝望混合着滔天的荒谬感,像毒藤一样瞬间缠紧了他的心脏,几乎让他窒息。
攻略他?让这个视人命如草芥、一个眼神就能让他死无全尸的暴君……爱上自己?!
【滴——新手引导任务发布。】【任务名称:初次的触碰。】
【任务内容:请宿主在十分钟内,以任何方式,成功触碰目标人物沈聿的身体(任意部位),持续时长不少于10秒钟。】
【任务奖励:基础生存点数+10(可用于兑换本世界货币、基础物资、轻微伤势修复)。】
【失败惩罚:即刻体验‘万蚁噬心’(模拟痛觉,持续30分钟)。倒计时开始:9分59秒……9分58秒……】
触碰他?
还要持续十秒?!
程砚猛地抬头,再次看向高台。
沈聿似乎察觉到了什么,那双冰冷到极致的墨眸,如同精准的探针,穿透了混乱的人群和污浊的空气,毫无预兆地、直直地落在了程砚的身上!那目光,带着一种实质性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压迫感。像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件沾染了污秽、引起了他一丝微不足道兴趣的……垃圾。
冰冷,漠然,深处却翻涌着一种近乎残忍的探究欲。
被这样的目光锁定,程砚浑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每一个细胞都在疯狂尖叫着危险!
他想低下头,想躲开,可身体却像被钉在了原地,动弹不得。巨大的恐惧如同冰水,兜头浇下,瞬间冲垮了刚才那股荒谬的愤怒和绝望。
Zero冰冷的倒计时如同催命符,一秒一秒地敲打在他的神经上。
怎么办?冲上去?只怕还没靠近高台,就会被那些如狼似虎的侍卫乱刀砍死!
跪地哭求?看看周围那些囚犯的下场就知道,这只会让沈聿更觉得厌烦,死得更快!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倒计时无情地跳动着。
【6分12秒……6分11秒……】
程砚的心脏在冰冷的胸腔里狂跳,几乎要撞碎肋骨。冷汗浸透了破烂的囚服,黏腻地贴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寒意。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混乱的大脑飞速运转。沈聿……沈聿的性格……即使在异世界,他骨子里的某些东西不会变!
他极度厌恶失控,厌恶计划外的麻烦,厌恶……弱者的无谓纠缠和哭嚎!
不能硬闯,不能哀求。机会……或许只有一次!
就在这时,观刑台侧后方,一个穿着低级官吏服饰、负责维持秩序的小头目,大概是急于在摄政王面前表现,正对着几个动作稍慢的囚犯拳打脚踢,嘴里不干不净地骂着,唾沫星子乱飞。
他一边打骂,一边下意识地朝着观刑台的方向谄媚地瞄着,身体微微前倾,脚步不自觉地挪动,离高台边缘越来越近。
程砚瞳孔猛地一缩!就是现在!他用尽这具虚弱身体里残存的最后一丝力气,猛地从地上挣扎着爬起!沉重的枷锁让他动作踉跄,但他不管不顾,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困兽,朝着那个小头目的方向,用尽全身力气撞了过去!
“啊!” 小头目猝不及防,被撞得一个趔趄,脚下一滑,身体失去平衡,挥舞着双手就朝着前方扑倒!而他扑倒的方向,赫然正是沈聿所坐的黑色华盖之下!
“放肆!”
“护驾!”
几声惊怒交加的暴喝响起!
台上台下,数名身着玄甲、气息彪悍的侍卫反应快如闪电!
刀光瞬间出鞘,如同数道致命的银色闪电,带着刺耳的破空声,从不同角度朝着那个扑倒的小头目——以及紧随其后、看起来同样“意图不轨”的程砚——狠狠劈斩而下!
冰冷的死亡气息瞬间笼罩全身!程砚甚至能清晰地看到最前面那个侍卫眼中毫不掩饰的杀意和刀锋上反射的自己惨白绝望的脸!
完了!
赌错了!
Zero,我操你祖宗——!
就在那几道致命的刀光即将把他和那个倒霉的小头目撕碎的瞬间——“住手。”
一个冰冷、低沉、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声音响起。声音不高,却如同蕴含着某种无形的魔力,清晰地穿透了刀锋的破空声和侍卫的怒吼,瞬间冻结了场上的一切!
那几道已经劈到程砚头顶和身侧的刀锋,硬生生地停滞在了半空中!
持刀的侍卫如同被施了定身咒,保持着劈砍的姿势,眼神却充满了惊惧和绝对的服从,齐刷刷地看向声音的来源——端坐于阴影中的沈聿。时间仿佛再次凝固。
整个刑场死寂一片,连那些狂热叫嚣的百姓都像被扼住了喉咙,大气不敢出。只有风卷过刑场,带起血腥和尘土的气息。
程砚浑身僵硬,心脏几乎停止了跳动。冷汗顺着额角滑落,滴进眼睛里,带来一阵刺痛,他却连眨一下眼睛都不敢。
他能感觉到,那道冰冷的目光,如同实质的冰锥,缓缓地、重新落在了他的身上。比刚才更重,更沉,带着一种……玩味的审视。
沈聿依旧端坐着,姿势甚至没有一丝改变。他搭在兽皮扶手上的那只手,食指极其缓慢地、有节奏地轻轻敲击着光滑的皮革表面。
哒…哒…哒…每一声轻响,都像重锤敲在程砚紧绷的神经上。
“拖下去。” 沈聿开口,声音依旧平淡无波,仿佛刚才的刺杀风波只是一场无聊的闹剧。
他指的是那个瘫软在地、吓得屎尿齐流的小头目。
两名侍卫立刻上前,如同拖死狗一样将那个还在哀嚎求饶的家伙拖离了高台范围。
处理完意外,沈聿的目光,再次精准地落回僵在原地的程砚身上。
他微微偏了下头,似乎在仔细打量这个胆大包天又狼狈不堪的囚徒。
然后,在程砚几乎要被这死寂的压迫感逼疯的时候,沈聿动了。
他缓缓抬起了那只刚才轻敲扶手的手。没有指向侍卫,没有指向刀斧。
那只骨节分明、带着掌控一切力量感的手,朝着程砚的方向,微微勾了勾食指。
一个简单至极的动作,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和一种居高临下的、近乎侮辱的召唤。
“你,” 沈聿的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遍整个死寂的刑场,如同寒冰碎裂,“过来。”程砚的心脏,在那一刻,沉入了无底的冰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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