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意彻底浸透蓝致大学时,沈闻之眉骨上的纱布拆了线。淡粉色的疤痕像条细弱的蚯蚓,趴在眉骨下方,笑起来时会随着肌肉牵动,露出几分桀骜的野性。
陈东总拿这个打趣他:“闻之,你这疤可比校草那套管用多了,昨天去打水,至少三个女生假装路过看你。”
沈闻之正对着镜子贴疤痕贴,闻言嗤笑一声:“你以为谁都跟你一样,靠脸识别性别?”
“我这叫全方位发展。”陈东凑过来,盯着他额角,“说真的,许老师那天去医务室,是不是专门来看你的?”
沈闻之的动作顿了半秒。那天许清然穿着沾了粉笔灰的衬衫,手里攥着皱巴巴的笔记本,站在医务室门口的样子,像幅被揉过又展开的素描。他喉结动了动,把疤痕贴按得更紧些:“他说论文改累了,出来走走。”
“走走能精准走到医务室?”谢余从书本里抬起头,“而且刚巧在你被抬进去的时候?”
沈闻之没接话。他其实也在想这个问题。那天许清然递冰袋时,指尖的温度透过纸巾渗过来,比冰袋的凉意更让人心慌;他说“会留疤”时,语气里藏着的东西,像被云层遮住的月亮,看不真切,却能感觉到那片朦胧的光。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了下,是个陌生号码。沈闻之的心猛地一跳,点开来,果然是那个备注为“X”的人:
“疤痕贴用医用硅酮的,校医院药房有。”
没有多余的寒暄,像在课堂上布置作业。沈闻之盯着屏幕笑了半天,手指在输入框里敲敲打打,删删改改,最后只回了两个字:“好的。”
按下发送键的瞬间,他忽然想起一句话——喜欢一个人是什么样子?
大概就是看到一句“疤痕贴用医用硅酮的”,能在心里翻来覆去嚼出蜜味;就是上《金融学导论》课时,眼睛会不由自主地追着讲台上那个清瘦的身影,连他握粉笔的姿势都记得清清楚楚;就是明知师生有别,却总忍不住制造各种“偶遇”,哪怕只是在走廊里擦肩而过,说声“老师好”。
这种念头像藤蔓,在沈闻之心里悄悄滋长,带着少年不管不顾的莽撞,缠得他既心慌又隐秘地欢喜。
许清然也发现自己越来越难忽略沈闻之了。
周二下午的课,他讲到资本资产定价模型,激光笔的红点在PPT上移动时,总忍不住往第一排瞟。沈闻之今天穿了件深灰色连帽衫,帽子没戴,露出贴了疤痕贴的额头,听得专注时会微微蹙眉,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
“这个公式的推导过程,哪位同学能上来写一下?”许清然的声音在安静的教室里回荡。
沈闻之几乎是立刻举起了手。他走上讲台时,许清然闻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着阳光晒过的皂角香,很干净的味道。沈闻之握着粉笔的手很稳,骨节分明,写出来的公式工整得像印刷体,只是在最后一步时,笔尖顿了顿,粉笔灰簌簌落在讲台上。
“这里错了。”许清然站在他身侧,伸手去指黑板,袖口不经意蹭过沈闻之的胳膊。
沈闻之的动作猛地僵住,像被电流击中。许清然的指尖落在黑板上,距离他的手只有几厘米,他甚至能感觉到对方呼吸的频率——比平时快了半拍。
“风险溢价的系数应该是市场组合收益率减去无风险利率。”许清然的声音很轻,像怕惊扰了什么,“你把无风险利率的符号搞反了。”
沈闻之“嗯”了一声,声音有点哑。他擦掉重写时,余光瞥见许清然已经退开半步,双手抱在胸前,侧脸对着他,耳根似乎有点红。
下课铃响时,许清然收拾教案的动作快了些。沈闻之像往常一样留下来问问题,他靠在讲台边,手里转着钢笔:“老师,关于套利定价理论的实证检验……”
“明天下午来办公室吧。”许清然打断他,目光落在他额角的疤痕贴上,“正好给你看篇新的文献。”
沈闻之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回答道:“好。”
许清然走出教室时,夕阳正斜斜地穿过走廊的玻璃窗,在地上投下长长的光影。他听见身后传来脚步声,沈闻之追了上来,手里拿着个保温杯。
“老师,您的杯子。”沈闻之把杯子递给他,杯身是温热的,“我看您早上没带,就去校超市买了个新的,泡了点枸杞。”
许清然愣住了。他确实忘带杯子了,早上讲课嗓子有点干,没想到沈闻之会注意到。保温杯是最普通的黑色款式,上面印着校徽,和他之前那个很像。
“不用这么麻烦。”许清然接过杯子,指尖碰到沈闻之的手,这次两人都没躲。
“不麻烦。”沈闻之笑了笑,疤痕贴在夕阳下泛着微光,“您总忘喝水,对嗓子不好。”
许清然握着温热的保温杯,忽然觉得有点烫手。他“嗯”了一声,转身快步走进楼梯间,心脏在胸腔里跳得有些乱。他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不该让沈闻之的关心变得理所当然,可刚才沈闻之笑起来的样子,像秋日午后最暖的那束光,让他舍不得移开眼。
周三下午,沈闻之去办公室时,许清然正在整理文献。阳光透过百叶窗照进来,在他的身上投下条纹状的光影,纤细的身材像幅被分割的画。
“坐。”许清然指了指桌前的椅子,递给他一叠打印好的论文,“这是关于套利定价理论最新的实证研究,你看看。”
沈闻之接过论文,注意到许清然今天换了副眼镜,细框的,更衬得他眉眼清隽。桌上的黑色保温杯放在显眼的位置,里面的枸杞水快喝完了。
“谢谢老师。”沈闻之翻开论文,鼻尖萦绕着许清然身上淡淡的雪松味,和他身上的消毒水味奇妙地融合在一起。
许清然开始讲解文献,声音平稳,逻辑清晰。沈闻之听得认真,偶尔提问,两人的讨论渐渐深入。窗外的梧桐叶被风吹得沙沙响,办公室里很安静,只有笔尖划过纸张的声音和偶尔的交谈声。
“这里的变量选择有问题。”沈闻之指着其中一页,“他们忽略了宏观经济因素的影响。”
许清然抬眼看他,眼中闪过一丝赞许:“有道理。你可以试着自己做个模型,把宏观经济变量加进去,作为课程论文的选题。”
沈闻之的心猛地一跳:“真的可以吗?”
“当然。”许清然笑了笑,右眼角的泪痣在光线下格外清晰,“我可以指导你。”
沈闻之低下头,假装看论文,嘴角却忍不住上扬。他知道这意味着他们会有更多独处的时间,意味着许清然并不排斥他的靠近。
离开办公室时,沈闻之在走廊里遇到了林舟。林舟穿着件米白色风衣,手里拿着本厚厚的画册,看到他时,笑容温和得像春风:“沈闻之?刚从许老师办公室出来?”
“嗯。”沈闻之对他没什么好感,总觉得他笑得太假。
“许老师对你很上心啊。”林舟靠在墙上,语气随意,“他很少亲自指导大一学生做课程论文的。”
沈闻之皱了皱眉:“许老师对每个学生都很负责。”
“是吗?”林舟挑了挑眉,目光落在他额角的疤痕上,“那可真好。不过沈闻之,你要知道,许老师不是普通人,他的时间很宝贵。”
这话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像根细针,轻轻刺了沈闻之一下。他没再理林舟,转身快步离开。
金融系的篮球赛半决赛定在周四。沈闻之作为主力后卫,赛前被谢余按在椅子上涂防晒。
“你说许老师会来吗?”谢余一边往他胳膊上抹防晒霜,一边念叨,“上次你受伤他都来了,这次半决赛,怎么也得来捧个场吧?”
“不知道。”沈闻之嘴上说着不在乎,眼睛却忍不住往体育馆门口瞟。
比赛开始后,沈闻之打得格外卖力。他运球、突破、投篮,动作干净利落,引来场边阵阵欢呼。但他心里总有个角落是空着的,像在等什么。
中场休息时,沈闻之满头大汗地走到场边喝水,忽然听见陈东喊他:“闻之!快看!许老师来了!”
沈闻之猛地抬头,体育馆入口处,许清然正站在那里。他穿着件浅灰色短袖,手里拿着瓶矿泉水,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什么。当看到沈闻之时,他的脚步顿了顿,然后朝他走了过来。
“打得不错。”许清然把矿泉水递给沈闻之,声音里带着点笑意。
沈闻之接过水,手指碰到他时,感觉对方的手有点凉。“谢谢老师。”他的心跳得飞快,脸上却努力装作平静。
“继续加油。”许清然拍了拍他的肩膀,转身走到观众席后排坐下。
下半场,沈闻之像开了挂。他连续投进三个三分球,最后在终场前一秒,一个漂亮的绝杀,赢得了比赛。全场沸腾了,队友们冲上来把他团团抱住,抛向空中。
沈闻之落地时,目光穿过人群,看向观众席后排。许清然站在那里,正看着他笑,眼里的光比场边的灯光还要亮。
赛后,沈闻之换了衣服出来,发现许清然还在体育馆门口等他。由于已经慢慢进入秋季,晚上有些冷,许清然披上外套把衣领往上扯了扯,衣领下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脖颈。
“老师,您怎么还没走?”沈闻之走过去,身上还带着运动后的热气。
“等你。”许清然的声音很轻,“庆祝你赢了比赛。”
沈闻之的心跳漏了一拍:“那……一起去吃个饭?”
许清然犹豫了一下,点了点头:“好。”
他们没去学校食堂,也没去外面的餐馆,而是沿着林荫道走到学校东门的一家馄饨店。店面很小,只有几张桌子,老板娘系着围裙在灶台前忙碌,锅里的馄饨在沸水里翻滚,香气弥漫了整个小店。
“两碗鲜肉馄饨,多放香菜。”许清然报了单,然后问沈闻之,“你吃香菜吗?”
“吃。”沈闻之看着他,忽然发现许清然其实很细心,只是平时不表现出来。
馄饨端上来时,热气腾腾的。许清然把自己碗里的香菜拨了一半到沈闻之碗里,动作自然得像做过无数次。
“谢谢老师。”沈闻之有点呆住了。
“多吃点,补充体力。”许清然拿起勺子,慢慢喝着汤。
两人没怎么说话,只是安静地吃着馄饨。窗外的路灯亮了,昏黄的光透过玻璃窗照进来,落在许清然的侧脸上,给他镀上了一层柔和的光晕,睫毛轻轻扇动着。沈闻之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刻很美好,像偷来的时光,安静又温暖。
吃完馄饨,许清然结了账。走出小店时,晚风更凉了些,沈闻之下意识地裹紧了外套。
“冷吗?”许清然问他。
“有点。”沈闻之笑了笑。
许清然脱下自己的外套,递给他:“披上吧。”
风衣上还带着许清然的体温和淡淡的雪松味,披上时,感觉像被他拥在怀里。沈闻之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整的愣了一下“那您怎么办?”
“我不冷。”许清然双手插在口袋里,往前走了几步,“送你回宿舍。”
两人并肩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影子被路灯拉得很长,偶尔会交叠在一起。沈闻之闻到风衣上的味道,心里像揣了只小兔子,跳得飞快。
快到梅园宿舍时,许清然忽然停下脚步:“沈闻之,有件事想跟你说。”
沈闻之的心猛地提到了嗓子眼:“老师,您说。”
许清然看着他,路灯的光落在他眼里,像有星光在闪烁:“系里的篮球赛总决赛,下周六举行,我……”
他的话还没说完,手机忽然响了。许清然看了眼来电显示,脸色微微变了变,接起电话:“喂?……嗯,我知道了……好,我马上过去。”
挂了电话,许清然的表情有些凝重:“我有点急事,得先走了。”
“怎么了?”沈闻之有点担心。
“没什么。”许清然摇了摇头,目光落在他身上,“总决赛我会去看的,别忘了明天的讲座”
他说完,转身快步离开,背影很快消失在夜色里。沈闻之站在原地,手里还攥着许清然的外套,心里充满了疑惑和不安。
刚才那个电话是谁打来的?许清然为什么会突然变了脸色?
他低头看了看身上的外套,忽然发现口袋里有个硬硬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小小的U盘,上面贴着张便利贴,写着一行清隽的字:
“给你的文献资料,关于课程论文的。”
沈闻之握着U盘,站在路灯下,忽然觉得这个夜晚变得扑朔迷离起来。许清然的外套还带着他的温度,可他匆忙离开的背影,又像一道无形的墙,把他隔绝在外。
总决赛他真的会来吗?那个电话到底是什么事?
沈闻之看着许清然消失的方向,心里充满了疑问。他隐隐觉得,有什么事情正在发生,而他,似乎还没有做好准备。
沈闻之:哇!老婆的外套好香。
谢余,陈东:见色忘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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