蜃楼崩塌的刹那,扶夜的白袍卷住黎昭滚下沙丘。
三百丈深的流沙漩涡中,露出青铜浇铸的螭龙头颅。龙牙咬合的机关门上,两个虎符凹槽泛着幽光。黎昭的刀刃横在扶夜颈间:"你的半块虎符呢?"
"黎姑娘不妨摸摸自己后腰。"他唇畔溅着血沫,指尖勾开她束甲丝绦。黎昭反手摸到硬物——那半块虎符竟在她革囊里,边缘还沾着昨夜的人鱼膏脂。
"什么时候..."
"你撕我衣襟时。"他灰蓝瞳孔映着龙口中的萤石,"黎姑娘下手太急,连赃物入怀都未察觉。"
虎符嵌合的瞬间,地宫长阶从龙喉伸出。扶夜踏上石阶时,袍角淌下的血在青铜砖上绽成红梅。黎昭突然扯住他后领:"你走后面。"
"怕我暗算?"他回眸时朱砂痣擦过她眉梢,"黎姑娘的狼牙匕正抵着我后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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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宫穹顶镶满人颅灯,每颗头骨眼窝都嵌着夜明珠。扶夜的剑尖挑起蛛网:"乌洛王城建在地脉交汇处,这里的机关..."
话音未落,黎昭的箭已射断东南方铜链。七十二具青铜傀儡僵在半空,她踩着傀儡肩膀跃上横梁:"坎水位,生门在震位。"
扶夜抚掌轻笑:"黎将军竟连奇门遁甲都教了?"
"我娘教的。"她劈开暗格里射出的毒针,"她说乌洛女儿不懂这些,早被做成灯油了。"
狼群突然对着一面石壁低吼。黎昭用刀柄叩击砖石,空响处露出个青铜转盘。扶夜的袖箭却抢先钉住机关:"黎姑娘可知,这是同命锁?"
他指尖拂过盘面螭纹:"开错一次,你我的血就会融成胭脂河的水。"
黎昭突然咬破指尖,将血抹在转盘中心。盘面浮现出星图,与母亲银枪纹路完全契合。扶夜瞳孔微缩的刹那,她已经旋动机关:"我娘说过,乌洛的锁..."
"只认族长的血。"他接话时喉结滚动,"你果然..."
地宫震颤间,石壁轰然中开。万卷羊皮典籍堆成山,中央玉台上供着把断裂的银枪——枪头沾着黑褐血渍,正是阿塔娜的遗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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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昭抚过枪身裂痕时,穹顶传来金铁交鸣声。扶夜的白袍在典籍间翻飞,正与三个漠北刺客缠斗。他的软剑缠住一人脖颈,剑柄并蒂莲突然弹出毒针:"七步倒,无药可解。"
刺客倒地抽搐时,黎昭的箭已穿透另外两人咽喉:"留活口!"
"迟了。"扶夜剑尖挑起刺客衣襟,露出心口狼噬印,"死士的规矩,黎姑娘该比我熟。"
她突然将银枪抵在他胸口:"你早就知道这里藏着什么。"
"我知道的远不止这些。"他握住枪头划破掌心,血滴在玉台凹槽里。地面裂开暗道,寒气挟着血腥味喷涌而出,"比如令堂真正的死因..."
千级冰阶尽头,立着块无字碑。碑前跪坐的尸骸穿着凤冠霞帔,手中握着半支玉簪——与扶夜那支正好成对。黎昭的虎牙刺破下唇:"这是我娘?"
"是你娘和容贵妃。"扶夜扯开尸骸衣襟,锁骨处赫然是狼噬印,"二十年前,她们在此歃血为盟..."
他忽然剧烈咳嗽,指缝溢出的血竟是蓝色。黎昭这才发现他腕脉浮出毒纹,与父亲中的鬼面蛾同源。
"你服毒了?"
"从进地宫开始。"他倚着冰碑轻笑,"黎姑娘现在杀我,就能拿着虎符与解药..."
"解药在哪儿?"
"龙椅上那个人的心头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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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时的更鼓透过地层传来时,黎昭在煮剑。
扶夜的白袍铺在冰棺上,他正在给自己施针。烛火映亮他后背的乌洛星图,金针每刺入一处要穴,星纹就泛起幽蓝。
"七皇子好雅兴。"她抛过个酒囊,"拿自己试蛊?"
"黎姑娘不也在炼人烛?"他瞥了眼沸腾的药炉,"乌洛巫术里,至亲之骨可破百毒。"
黎昭的匕首突然刺穿冰棺:"你怎知我取了阿木尔的肋骨?"
"狼王今晨瘸了左后腿。"他咽下药汁,喉结上的血痕结了痂,"就像你八岁那年,为救冻伤的狼崽断过腕骨。"
寒气在两人之间凝成白雾。黎昭突然掀翻药炉,滚烫的药汁泼向冰碑。碑面遇热显出血字,正是当年血盟内容:
_"容氏阿宁与阿塔娜在此立誓,以螭龙局葬轩辕氏,改天地..."_
后半截被剑痕抹去。扶夜的软剑架在她肩头:"黎姑娘现在看清了?你娘要葬送的是整个轩辕皇族。"
"包括你?"她反手拧住他腕脉。
"包括我。"他突然贴近,气息拂红她耳尖,"所以黎姑娘最好现在杀了我..."
狼嚎穿透冰层,阿木尔叼着个黄铜筒冲进来。黎昭展开筒中绢帛,瞳孔骤然紧缩——是父亲的笔迹,日期竟在母亲战死三天后: "螭龙局启,七皇子可诛。"
为什么会这样,我真的要杀了他吗,父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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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风暴卷起黄沙时,黎昭的银铃缠住了扶夜的腕骨。
两人悬在断崖边,脚下是吞噬骆驼的流沙河。扶夜的白袍被狂风撕成碎片,露出腰间狰狞的旧伤——三年前黎昭的追月箭留下的疤痕。
"松手!"他灰蓝瞳孔映着天边血月,"带着虎符去找..."
"闭嘴!"黎昭的虎牙咬住他衣带,发辫散开如泼墨。阿木尔在崖顶嘶嚎,狼群正与突然出现的漠北骑兵厮杀。
沙幕中忽然掠过一道黑影。玄铁箭矢穿透风暴,精准射断缠住扶夜的流沙藤。黎昭趁机拽他上崖,转身张弓的刹那却僵在原地——
百步外的沙丘上,少年将军银甲白马,手中长弓刻着乌洛狼图腾。
"阿隼哥哥?"她指尖的箭镞微微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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赫连隼跃下马背时,狼群发出警惕的低吼。他取下青铜面具,露出与扶夜三分相似的眉眼,只是轮廓更深,皮肤是常年征战的麦色。
"小狼女长大了。"他笑着张开双臂,颈间狼牙项链叮咚作响,"见到婚约者,该行什么礼?"
黎昭的箭突然转向扶夜:"你早知道他的存在?"
扶夜擦拭着软剑上的血,剑柄并蒂莲不知何时少了一瓣:"赫连部落的少主人,三个月前就该死于漠北内乱。"
"多亏七殿下那封密信。"赫连隼的弯刀劈开袭来的沙蛇,"你说小狼女在找螭龙局,我总得送份聘礼。"
黎昭的瞳孔骤然紧缩。赫连隼抛来的羊皮卷上,绘着完整的螭龙局舆图,父亲的名字赫然写在阵眼处。
"黎将军不仅是布局人..."赫连隼的刀尖点在地脉交汇处,"还是二十年前,亲手将你娘送进死局的执棋者。"
扶夜突然咳嗽,指缝渗出的血染红剑穗。黎昭下意识去扶,却被赫连隼扣住手腕:"小心有毒。"
"放开!"她反手抽出狼牙匕,刀光割断他半截衣袖。赫连隼腕上露出道陈年咬痕——十岁那年黎昭被蛇咬时,他替她吸过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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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洲废墟里燃起篝火,赫连隼的部下抬出冰镇葡萄酒。
"乌洛族的规矩,重逢该饮交杯酒。"他斟满琉璃盏,眼底跳动着侵略性的火苗。扶夜在暗处擦拭剑刃,月光照亮他后颈新添的抓痕——方才黎昭拽他上崖时留下的。
"我娘不喝血酿的酒。"黎昭将酒泼进沙地,惊起数只毒蝎。
"你娘喝过。"赫连隼突然扯开衣襟,心口处纹着螭龙噬月图,"当年她与我父王在此..."
剑光劈碎酒案,扶夜的白衣掠过火星:"赫连首领七年前暴毙,心脉尽碎。"他剑尖挑起对方衣襟,"这纹身盖着旧伤吧?"
"七皇子对男人身体倒是上心。"赫连隼的弯刀缠上软剑,"不如猜猜,我知道你多少秘密?"
黎昭的箭矢穿透双刃交击处:"要打出去打!"
"小狼女心疼了?"赫连隼突然贴近她耳畔,"你可知当年螭龙局需要祭品?你娘原本选的是..."
狼嚎撕裂夜空。阿木尔叼着个青铜匣冲进来,匣内锦帕包着半枚染血的玉珏——与黎昭那枚完全契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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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夜在月光下转动玉珏,缺口处浮现出密文:"轩辕氏七皇子,弑母罪..."
他突然捏碎玉珏,碎屑割破掌心:"赫连少主好手段。"
"不及七皇子。"赫连隼擦拭着弯刀,"当年你为毁容贵妃血书,连烧三座宫殿..."
黎昭的匕首突然抵住他喉结:"说清楚!"
"他没告诉你?"赫连隼笑着露出虎牙,"螭龙局需要轩辕皇族至亲骨血为引,你娘选中了..."
"选中了你。"扶夜突然开口,眼底泛起妖异的灰蓝,"赫连部落有乌洛血统,你父亲是阿塔娜的表兄。"
黎昭的太阳穴突突跳动。记忆残片如沙暴席卷——七岁那年母亲抱着她看星图,说隼儿才是你的归处;十岁生辰赫连隼送她狼牙链,说等小狼女长大就来抢亲...
"祭品是幌子。"扶夜将染血的帕子扔进火堆,"你娘真正要的,是轩辕氏与乌洛族的血脉融合。"他突然咳嗽,唇角溢出血丝,"比如...你我的孩子。"
死寂中,赫连隼的弯刀劈向扶夜。黎昭本能地横刀格挡,刀刃相撞的火星映亮三人苍白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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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暴再临时分,黎昭在喂狼。
赫连隼的刀疤在月光下泛着银光:"你八岁被狼群围困那晚,是我背你出的冰谷。"
"我记得。"她擦拭着雁翎刀,"所以现在不杀你。"
"那你知不知道..."他突然扯开她左袖,露出臂弯处的月牙疤,"这伤是我用嘴吸出蛇毒时留下的。"
暗处的帐篷突然传来瓷器碎裂声。黎昭冲进去时,正撞见扶夜在包扎渗血的旧伤。他后腰处的箭疤裂开,血染红了乌洛星图。
"出去。"他声音沙哑得不似人声。
黎昭反而走近,指尖沾了药膏:"转过去。"
"不必了" 扶夜垂下眼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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