扶夜的血滴在青铜虎符上时,暗河突然沸腾。
数以万计的银鳞鱼跃出水面,鱼腹泛着幽蓝磷光,将溶洞照成巨大的琉璃盏。黎昭的刀尖抵着他心口狼噬印:"你刚才说胭脂河...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他指尖抚过虎符纹路,血珠在并蒂莲上晕开,"十八年前乌洛族被屠,血浸透戈壁三日不涸,商队用那红土制了第一批胭脂..."
阿木尔突然发出呜咽。鱼群汇聚成母亲的脸,阿塔娜的幻影指着溶洞深处,银甲折射出刺目光斑。黎昭追着光斑踏入暗流,听见扶夜在身后轻笑:"黎姑娘可知,这河底沉着三百乌洛巫女的尸骸?"
水没过头顶的刹那,她看见河床铺满青铜面具。每张面具都刻着星图,眼窝处嵌着人鱼膏烛。扶夜的白袍在水下绽开,他游弋的姿态像条银鳞鲛人,发丝缠住她手腕时,冰凉如蛇。
"怕了?"他唇间溢出气泡,灰蓝瞳孔在幽光中妖异更甚。黎昭扯断他腰间玉带,青铜虎符坠向河底。扶夜却突然扣住她后颈渡来空气,指腹摩挲着她突突跳动的血脉。
浮出水面时,狼群正在撕咬一具浮尸。黎昭抹去脸上水珠,发现那尸体穿着父亲的亲卫铠甲:"是周野..."
"看来将军府真的不剩活口了。"扶夜拧着湿发,露出后颈新鲜的抓痕——方才水下缠斗时黎昭留下的。他突然咳嗽,唇角溢出的血丝染红衣襟,"黎姑娘现在杀我,就能拿着虎符去漠北当公主..."
刀光闪过,他耳畔一缕湿发飘落。黎昭眼底跳动着鱼群的幽蓝:"你死的时候,我会把心脏剖出来喂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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穿过水下石门时,黎昭踩到了人骨栈道。
腐朽的木板下伸出无数枯手,指甲缝里嵌着生锈的铜钱。扶夜点燃人鱼膏烛,火光映亮洞顶悬棺——三百具乌木棺椁排列成北斗状,每具棺头都钉着青铜狼首。
"乌洛族的往生局。"他指尖掠过棺椁上的咒文,"葬在此处者,魂魄永世困于星轨。"
"你好像很了解这些邪术。"黎昭劈开挡路的棺木,骸骨间滚出个彩陶娃娃,面容与她有七分相似。
扶夜突然握住她执刀的手:"令堂没提过吗?乌洛巫女会在女儿周岁时烧制命俑..."
刀刃划破他掌心,血滴在陶俑上竟发出婴啼。三百悬棺同时震颤,棺盖缝隙渗出黑雾。阿木尔炸开颈毛,狼群围成圈将二人护在中间。
"你故意的。"黎昭扯下衣摆给他包扎,动作粗鲁得像在捆猎物。
"黎姑娘心疼了?"他倚着棺椁喘息,湿衣贴在腰腹显出肌肉轮廓,"当年你娘就是在此处..."
"闭嘴!"她将染血的布条塞进他嘴里,"留着力气对付活尸吧。"
黑雾凝成人形时,扶夜突然扯出布条大笑:"错了!都错了!"他挥剑斩断洞顶锁链,悬棺如星坠般砸落,"北斗该这么破——"
棺椁碎裂处露出青铜镜阵,折射的月光织成巨网。活尸在光网中灰飞烟灭,扶夜的白袍被气浪掀起,黎昭看见他脊背上浮出完整的星图——正是母亲银枪上的纹样。
"你也有乌洛血统?"
"我有的是..."他旋身斩碎最后具活尸,"屠族仇人的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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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溶洞时,天已破晓。
荒原上立着座由马骨堆成的景观,最高处插着黎字军旗。扶夜用剑尖挑起半块残碑,上面刻着首小调:
_"胭脂河,红嫁娘,狼吃人心虎吃肠..."_
黎昭的靴子碾过碑文:"装神弄鬼。"
"这是招魂谣。"扶夜突然哼起曲调,嗓音沙哑如砾石相磨,"当年乌洛孩童被屠前,都在唱这个。"
阿木尔突然蹿上京观顶端,叼下个青铜匣。匣内羊皮卷上绘着血色舆图,标注处竟是将军府地下密室。扶夜指着图中胭脂河的位置:"令尊在这里藏了样东西..."
"与你何干?"
"与我娘有关。"他解开发带,墨发被晨风吹乱,"二十年前容家灭门案,证物就沉在胭脂河底。"
黎昭的刀突然刺穿羊皮卷,钉住他袖角:"昨夜水下,你故意让我看见命俑。"
"是又如何?"
"我娘烧制命俑时,会掺入生父的血。"她扯开他衣襟,狼噬印旁有道旧疤,"这伤是追月箭留下的——三年前我射伤的漠北探子,是你的人。"
扶夜握住她扯衣襟的手,温度灼人:"那个探子,是去给你娘扫墓的。"他忽然咳嗽,血溅在她手背,"黎姑娘现在杀我,就永远找不到..."
狼嚎声由远及近,地平线腾起沙暴。阿木尔咬住黎昭衣摆往西拽,她却反手将青铜匣抛向扶夜:"带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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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午的戈壁蒸腾着热浪,海市蜃楼中浮现出胭脂河故道。
扶夜的白袍蒙着沙尘,他指着虚空中漂浮的古城:"乌洛王城,用三百巫女的骨血筑成。"
"幻象而已。"黎昭割开骆驼刺取水,汁液染红她的虎牙。
"未必。"他突然将她扑倒在沙丘后。铁箭擦着发梢掠过,沙地冒出数十个漠北武士,弯刀映着烈日刺目如银蛇。
"东南,七十步。"扶夜在她掌心写字。黎昭翻身张弓,箭矢穿透沙丘下的机关弩。
厮杀间,她看见扶夜的软剑缠住敌人脖颈,剑柄并蒂莲染血后竟开出妖花。某个瞬间他的侧脸与蜃楼中的青铜面具重合,黎昭的箭本能地偏了半寸。
"心软了?"他提着滴血的剑走来,朱砂痣被汗浸得嫣红。
"你配吗?"她擦刀时故意将血抹在他衣摆。
沙暴吞没最后一声惨叫时,蜃楼突然凝实。古城墙头站着个戴青铜面具的男人,手中银枪与阿塔娜的一模一样。黎昭的瞳孔紧缩——那人颈侧有道箭疤,位置与扶夜分毫不差。
"当年屠城的..."
"是你的生父。"扶夜剑指幻象,"也是我的杀母仇人。"
热风卷起血腥,他们的影子在沙地上交颈如斗兽。阿木尔突然蹿向蜃楼,狼嚎声里,整座王城开始崩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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