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你们听说了吗?那个名动天下的肖将军被贬为庶民了。”
茶摊上,几桌客人围在一起分享着最近得来的消息。
“啊?怎会如此?”有人明显不信。
那肖将军是什么人?
那年大军压境,朝中无一人可用,年仅十三的他主动请缨,替父上阵。
他带兵突破敌军重围,一举拿下敌将首级,一战成名的少年将军!
敌军听到这个名字都要抖三抖的。
自那之后战无不胜,从无败绩。
更是被百姓奉若战神。
这样一个战功赫赫的国之功臣,若非做了什么十恶不赦的事,不然不该落的如此下场。
众人脸上也纷纷露出怀疑之色。
那人把身子往前微微一压,又神神秘秘地压低了声音道:“千真万确!上个月,敌军又来犯。”
“肖将军主军不力,害我国连失三城!消息传回京都,圣上龙颜大怒。最后是王家大公子出面力挽狂澜,才把那三城夺回来。”
众人听罢脸上一阵唏嘘,有人惊叹道:“没想到这奸生子竟有如此本事。”
旁人用手肘捅了他一下,“慎言!”
那人立马噤了声,垂着脑袋不再言语。
角落里半躺着一个脏兮兮的乞丐。
他啃着不知从哪捡来,黑乎乎的馒头,翘着二郎腿不停地抖动着,饶有兴致听着人群的议论声。
有人愤愤不平骂道:“害我国损失这么严重,只是贬为庶民,还便宜他了呢!”
他话音一落就遭受到不少白眼。
有人开口讥讽道:“你这人真是好笑!肖将军打几十场胜战的时候不见你记,不过就是败了一场,竟要被你这种人编排,若是被保家护国的将士们听到了该是多寒心!”
那人梗着脖子一脸不服气,本想再争论……
却听到角落里传来一个慵懒的声音,
“我觉得他说的非常对,那姓肖的就应该直接斩首!”乞丐非常赞同地附和道。
众人的目光瞬间都投向角落,见发言之人只是一个蓬头垢面的乞丐,纷纷露出鄙夷之色。
有人气不过,抓起盘子里的点心就朝他脸上用力丢过去,怒骂着:“哪来的腌臜货,过了几年安生日子就忘了,这好日子是谁给的!”
乞丐把头一偏,精准得捏住差点砸在他眼睛上的点心,语气欠欠道:“多谢这位公子赠送的点心。”
乞丐拿着点心在手中端详了半刻,然后放到口中咬了一大口,接着又说道:“他带兵不力,害得百姓流离失所。就算他战功累累又怎样,此次被连夺三城是真。”
“嘿,你这个臭叫花子,今日小爷非要把你打得认祖归宗!”那人撸起袖子,站起身来就要朝乞丐走去。
只是还没走两步,就听见耳旁传来阵阵马蹄声。
“吁~”一辆马车停在摊前,众人纷纷侧目望去。
马车装饰豪华,乌木精雕细琢的车身,车门前悬挂着一对镂空竹制灯笼,车门窗子皆用上等丝绸幔帐遮挡。
拉车的白马喘着粗气,脖子上的银铃随着它的动作发出悦耳的声音。
众人这才看清,连马蹄铁都是镶着银,可见其主人非富即贵。
茶摊老板将手中的汗巾往肩上一甩,赶忙屁颠屁颠上前,脸上带着谄媚的笑容,“贵人可是要在此用茶?”
有人嘀咕一声:“那好像是丞相府的马车……”
此时众人这才注意到,那灯笼之上赫然写着一个大大的“王”字。
一时间皆大惊失色,竟是官家人!
方才他们议论之事,若是传入圣上耳中,他们有几个脑袋够掉的!
一时作鸟兽散,各自坐回自己的位置。
门帘被人从里缓缓撩开,一只修长骨节分明的手先露在众人面前,接着一个身穿白色锦衣绸缎的玉面公子弓着身子走了出来。
立马有小厮上前伸出手,他好看的手搭在小厮的腕上,借力下了马车。
王一博狭长的眼睛扫过众人,最后落在角落里的乞丐身上。
他懒懒地收回视线,走至最中间的位置。
茶摊老板非常有眼力见地给他满上一杯茶,卑躬屈节道:“贵人请慢用。”
王一博拈起茶杯轻抿了一口,苦涩的茶味夹杂着一股焦味在喉间散开。
他微微皱起眉头,放下杯子,淡淡道:“诸位刚才在讨论什么?这般热闹,我瞧着很是好奇呢。”
方才参与其中的人一个个噤若寒蝉,胆小者更是吓得微微颤抖,恨不得抽自己几个耳刮子,没事瞎说什么!
小厮上前给他换了从府中带出来的明前龙井。
他重新喝了一口,唇间顿时茶香四溢,冲淡了刚才的苦味,他紧皱的眉头才舒展开来。
王一博唇角带着讥屑道:“怎的?各位嘴巴是被点心糊住了吗?”
茶摊老板毕竟是做生意的,见过场面之人,他弯着腰打笑道:“他们不过是一些草芥不入流之辈,说的话自是入不得耳,怕污了您的心情。”
“是么?我怎么隐约听到了姓肖的名号?”王一博的目光有意无意落在那乞丐身上。
“这……”茶摊老板面露畏怯,额前出了一层细汗,不知是热的还是吓的。
是了,他们怎么忘了,这可是相府的马车。
相府大公子王之宜入军多年,一直只是个参将。
此次立了大功替了肖将军的官职,升了主将,不日就要回京都受嘉奖了。
看这公子衣着矜贵,气质不凡,想必便是那相府二公子了。
虽说如今的相府夫人是前夫人死后外室抬上来的,那王之宜也是从奸生子摇身一变成了尊贵的相府嫡大公子。
外边传的再难听,可人家毕竟还是一家人。
王大公子所拿的军功,受的嘉奖,他二公子今后不管是身份还是地位,也会跟着水涨船高。
他们在此公然为肖将军打抱不平,将王之宜置于何地?
想到这其中的关系,刚才叫唤得最大声的那几人吓得抖若筛糠。
刚刚丢点心的那人眼珠滴溜一转,心一横,拱手上前一步,指着角落里的乞丐说道:“公子,刚才就是这叫花子在议论肖……王大公子!”
他不敢再提肖将军的名号,于是把话锋转到王之宜身上。
这乞丐也是个黑心的,就算死了也是死有余辜!
说完朝旁人拼命使眼色。
旁人会意,有了替死鬼,纷纷把矛头指向乞丐,“对,就是他!”
乞丐刚咽下最后一口点心,忽然发现所有目光全都转向了自己。
“???”他错过了什么?
王一博随着众人的目光看向乞丐,面上带着意味深长的冷笑。
他朝身侧的小厮们一挥手,便有两人过去将乞丐架起来。
王一博掏出一块帕子掩在口鼻处,由上至下打量他,鼻子里发出一声嗤笑,“拖下去。”
待马车渐渐远去,众人才敢吐出一口浊气,相互对视一眼,却无人再敢议论刚才之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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