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林里的风忽然停了,连竹叶摩擦的沙沙声都低了下去,只剩下两人刻意放轻的呼吸。墨影在沈惊寒腕间绷紧了身子,蛇信子快速扫过空气,朝着西北方向微微偏头。
阿辞立刻会意,指尖在唇边快速打了个手势,随即矮身钻进茂密的竹丛。沈惊寒紧随其后,伤口的疼痛被肾上腺素压了下去,多年军旅生涯的警觉重新占据了神经——跟踪者的呼吸太稳了,脚步落在枯叶上几乎没有声响,绝不是普通的江湖人。
穿过半人高的蕨类植物,前方出现一片被踩平的空地,地面上留着几个浅淡的脚印,边缘沾着新鲜的泥渍。阿辞蹲下身,用指尖戳了戳脚印里的土,又捻起一片挂在竹枝上的布料碎屑,放在鼻尖轻嗅。
“是‘影卫’的料子。”他低声道,指尖捏着那片灰黑色的碎布,“宫里的人。”
沈惊寒心头一沉。影卫是皇帝亲掌的暗探,只听令于皇室,怎么会出现在这苗疆边境的密林里?难道母亲的事还牵扯着宫廷秘辛?
正思忖间,墨影突然对着左前方的竹林猛地一蹿,发出尖锐的嘶鸣。阿辞眼神一凛,扬手甩出三枚银针刺向暗处。只听“叮”的一声脆响,银针被什么东西挡开,紧接着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从竹树后掠出,手中短刃直刺阿辞面门。
阿辞早有防备,身形像游鱼般向侧滑开,同时抽出腰间的骨笛横在胸前。那黑影一击未中,竟不恋战,转身就往密林深处窜。
“别让他跑了!”沈惊寒低喝一声,提刀追了上去。他熟悉这种战术——影卫从不硬拼,一旦暴露就会立刻销毁痕迹,必须抓住活口。
两人一追一逃,很快冲进一片更茂密的林子。月光被层层叠叠的枝叶遮得只剩零星光点,黑影的速度极快,在树影间穿梭如飞,却不知为何总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像是在刻意引诱他们往前。
“不对劲。”阿辞突然拽住沈惊寒的胳膊,“他在带路。”
沈惊寒猛地顿住脚步。确实,这一路的草木痕迹太规整了,甚至连几处该有岔路的地方都被人刻意清理过,分明是条早就规划好的路径。
就在这时,前方突然传来一阵极轻微的机关转动声。阿辞脸色骤变,拽着沈惊寒往旁边一扑——两人刚滚到一棵巨大的古竹后,原本站立的地方就“轰”地陷下去,露出一个丈许宽的陷阱,底部寒光闪烁,布满了削尖的竹刺。
“好险。”沈惊寒心有余悸,刚想探头去看那黑影的踪迹,却见阿辞突然按住他的头,往竹身后面缩了缩。
不远处的月光下,不知何时站了十几个黑衣人,个个手持弩箭,箭头泛着幽蓝的光,显然淬了毒。而那个引他们来的黑影正站在人群最前面,缓缓摘下面罩——露出一张毫无表情的脸,左眉骨上有一道细长的疤痕,在月光下格外狰狞。
“沈将军,别来无恙。”疤痕脸的声音像砂纸磨过木头,“奉主子令,请您移步去见个人。”
“你们主子是谁?”沈惊寒握紧短刀,后背却沁出冷汗。这些人的站位呈合围之势,弩箭的角度封死了所有退路,硬闯必死无疑。
疤痕脸却不回答,只是抬了抬手。黑衣人立刻上前两步,弩箭对准了两人藏身的古竹。
“别冲动。”阿辞在沈惊寒耳边低语,指尖悄悄摸向腰间的银饰,“他们要活的。”
沈惊寒点头,正想说话,却见阿辞突然将一枚银铃扔向左侧的灌木丛。银铃落地时发出清脆的响声,黑衣人下意识转头去看的瞬间,阿辞突然吹了声急促的哨音。
墨影如一道黑闪电般窜了出去,直扑离得最近的黑衣人手腕。那人惊呼一声,弩箭脱手的瞬间,阿辞已经拽着沈惊寒冲向右侧的空隙——那里是片陡坡,长满了湿滑的苔藓,显然是对方防御的死角。
“放箭!”疤痕脸怒吼。
箭矢破空而来,沈惊寒只觉后背一麻,像是被什么东西擦过,随即一股熟悉的灼痛感顺着血脉蔓延开来——是牵机蛊!子蛊被惊动了!
“快走!”他咬着牙推开阿辞,自己却因剧痛踉跄了一下。
阿辞回头看了一眼,眼神复杂,最终还是拽着他滚下了陡坡。翻滚中,沈惊寒恍惚看到疤痕脸捡起了他掉落的那枚残破玉佩——就是母亲留下的、刻着蛇形符号的那枚。
陡坡下是条湍急的溪流,两人落水的瞬间,阿辞不知从哪里摸出个竹筒,塞到沈惊寒手里:“含住,闭气。”
冰冷的溪水瞬间淹没了他们,牵机蛊的灼痛被水流的寒意压制了几分。沈惊寒跟着阿辞往溪流深处游去,耳边只有哗哗的水声和自己沉重的心跳。
不知游了多久,当他们终于抓住一块露出水面的岩石时,身后的追兵声已经听不见了。沈惊寒趴在岩石上剧烈咳嗽,吐出好几口溪水,手腕上的墨影也蔫蔫地蜷成一团,显然耗尽了力气。
“他们为什么要抢那枚玉佩?”沈惊寒喘着气问,后背的灼痛又开始抬头。
阿辞拧着湿透的衣角,月光照在他苍白的脸上:“那不是普通的玉佩。”他顿了顿,声音里带着一丝凝重,“那是‘蛇母令’的一半。”
“蛇母令?”
“苗疆最古老的信物,能号令所有蛊师。”阿辞看着他,“另一半,在偷蛊谱的叛徒手里。”
沈惊寒怔住了。母亲的玉佩竟是苗疆信物?那她当年到底是为什么去苗疆?又为什么会同时牵扯到宫廷影卫和苗疆叛徒?
溪水流淌的声音里,他忽然想起阿辞之前的话——母蛊离他很近。或许,母蛊根本就不在别处,就藏在那枚玉佩里?
而那个要见他的“主子”,又会是谁?是藏在幕后的叛徒,还是……更高位的人?
夜色渐深,溪流对岸的密林里传来几声枭鸣,像是在催促着什么。沈惊寒握紧手中的短刀,看着身边正在给墨影喂食草药的阿辞,忽然意识到,他们掉进的或许不是陷阱,而是一个更大的局——一个从二十年前,从母亲带走母蛊的那一刻起,就早已布好的局。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张推荐票
您的支持就是作者创作的动力!
1 谷籽 = 100 咕咕币
已有账号,去登录
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