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玄的指尖还抵在那片墙皮上,皮肤下的铭文像活物般游走。
他没动,只是盯着掌心渗出的淡蓝荧光——孢子不再闪烁如星尘般柔和的微光,而是渐渐泛起一丝诡异的暗红,恰似被鲜血浸染过一般。
谢无咎站在通道尽头,银发在蓝光中浮沉。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别再碰墙了,科学家。你碰一次,它就记得你一次。”
纪玄没答。他把尾戒转了半圈,低声说:“假设这里是一台以地脉为电路、以阴灵为数据的量子计算机……那么我,就是它重启时的第一个错误。”
话音落,锁骨处七星灼痕微微发烫。
谢无咎的脚步终于消失在转角。纪玄松开墙皮,任其坠地。
他掏出实验本,翻到空白页,笔尖顿了顿,写下:“能力命名:触史回响。触发条件:接触古物,且该物体曾承载死亡或执念。副作用:未知声波刺激,疑似精神污染源。”
他合上本子,在封底补了一句:“当第九声丧钟响起时,你会选择做殉道者,还是掘墓人?”
然后他站起身,朝着地宫深处走去。
一百零三米后,通道豁然开阔。一座青铜鼎矗立中央,三足两耳,表面布满裂纹,内壁刻着残缺铭文:“玄字营第七代祭师纪”。
纪玄盯着那行字,眼中闪过一丝迷茫,心底泛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异样感,似乎这名字与他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可他却怎么也想不起来。
他抬起右手,尾戒在指尖缓缓转动。发梢的孢子微微震颤。
“试试看。”他说。
指尖触上鼎身。
刹那,脑中炸开血色。
纪玄深吸一口气,缓缓将指尖触上鼎身,刹那间,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一团火光在眼前猛然炸开,他努力睁大眼睛,只见一个女人抱着孩子拼命往山林跑去,女人脸上的惊恐与绝望清晰可见,黑袍人从背后追上,动作精准如解剖刀般切入她的腹部——胎儿滑落在地,尚未断气,黑袍人俯身拾起,放入陶罐。他的左手戴着尾戒,纹路与纪玄一模一样。
“血手人屠!”村民嘶吼,“你不得好死!”
黑袍人转身,面容模糊,但锁骨处浮现七星灼痕,与纪玄如出一辙。所有死者目光都朝他看来,嘴唇开合,无声呐喊。
纪玄猛地抽手,踉跄后退,撞上石柱。冷汗顺着额角滑落,他咬破舌尖,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不是回放。”他喘息,“是……认亲。”
他低头看手,掌心铭文更深了一分,血管泛出青黑。发梢的孢子由蓝转红,如血滴凝结。
耳畔,一声钟响。
低频,沉重,持续1.8秒。心率飙至150。
他扶着石柱站稳,重新看向青铜鼎。刚才的幻象中,鼎内似乎浮现出半块鲛人泪的虚影,转瞬即逝。
“执念压缩存储。”他喃喃,“高密度信息场……我读取了原主的记忆。”
他忽然意识到什么——那黑袍人剖开孕妇时,动作精准,像是在进行某种仪式解剖。不是疯狂,是……科研。
就像他做实验一样。
他盯着自己的手,指尖微微发抖。
“我不是在继承记忆。”他低声说,“我是在继承罪业。”
地面突然震动。
轻微,规律,像有人在地底敲打青铜棺椁。
纪玄抬头,发现鼎前的石砖开始隆起。一根白骨手指破土而出,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数十具手臂从地缝中钻出,扭曲如藤,朝他扑来。
速度比之前快了三倍。
其余骨手绕行,唯独攻击他的速度暴涨。一根骨爪划过他手掌,划出三道血痕。血珠滴落,未渗入地,反被一截白骨吸食。那截骨头表面,浮现出七星纹,与他锁骨处的灼痕完全一致。
纪玄眼神一凛,迅速扫视四周,发现一旁的青铜柱,他侧身一闪,躲过第一波骨手攻击,紧接着用力将青铜柱推向其他骨手,暂时挡住了它们的攻势。
纪玄僵住。
“它在认我。”
银光闪过。
谢无咎从天而降,剑影横切,三十七根骨爪齐根断裂。骨屑未落,悬于空中,凝成两行古篆:
“活祭归位。”
纪玄盯着那行字,喉咙发紧。
谢无咎反手收剑,剑柄抵住眉心,闭目。他开始默数心跳。
1、2、3。
银发无风自动,周身温度骤降,地面霜纹蔓延。他睁眼,冷笑:“灾星命格,启动。”
剑锋轻颤,剩余骨手尽数崩裂成粉。
骨粉落地,拼成残图——一座由婴儿尸体堆砌的城池轮廓,城墙扭曲,似有呼吸。
纪玄盯着那图,忽然想起什么。他翻出实验本,对照刚才幻象中的村落布局——方位、地势、火场分布——与这残图完全吻合。
“这不是攻击。”他声音发涩,“是召唤。”
谢无咎扫他一眼:“你流血了。”
“血被吸收了。”纪玄举起手掌,“它认得我。”
“不是认你。”谢无咎盯着他锁骨,“是认碑。”
“什么碑?”
“活体招魂碑。”谢无咎收回剑,“地脉养魂,阴灵归位,需一具承载执念的肉身作为碑基。你不是钥匙,是碑。”
纪玄沉默。
他低头看掌心血痕,血珠仍在渗出,滴落在地,又被另一截白骨吸走。那截骨头表面,七星纹一闪即逝。
“所以,他们攻击我,是因为……我本该在那里?”他问。
“你本就在那里。”谢无咎说,“百年前,你就是血手人屠。”
纪玄没反驳。他知道那幻象不是虚构。他解剖过无数生物,动作本能与那黑袍人如出一辙。精准,冷静,毫无情绪。
就像做实验。
纪玄声音干涩,带着几分自嘲:‘所以我是来还债的?’
谢无咎不答,只看着他:“你听见几声钟?”
纪玄一怔。
他刚想说“两声”,耳畔却骤然响起第三声。
只有他能听见。
钟声落,整座地宫青铜器共振,鼎身嗡鸣,内壁裂痕扩大,浮现出半块鲛人泪的虚影,旋即消失。
谢无咎右手小指残缺处渗出星尘状物质,落地时凝成微型倒悬剑阵图案,一闪即逝。
纪玄盯着那鼎,忽然摘下尾戒,轻轻放在鼎上。
铭文不再浮现。
他明白了——媒介影响回响强度。直接接触,才能唤醒记忆。
“我不是钥匙。”他低声说,“我是碑。”
谢无咎看着他:“那你打算怎么办?继续碰?”
“必须碰。”纪玄伸手,再次触向鼎身,“我得知道,我到底是谁。”
指尖即将接触的瞬间,谢无咎突然抬剑,剑尖抵住他手腕。
“第三次钟响,灾星命格会不稳定。”他说,“再响一次,我不保证能救你。”
“我不需要救。”纪玄看着他,“我需要真相。”
他拨开剑尖,触上鼎身。
没有幻象。
但鼎内裂痕中,缓缓露出半截青铜匕首,柄部刻着两个字——
“活祭”。
纪玄盯着那匕首,忽然觉得熟悉。那纹路,那弧度,像是他曾在某具尸体手中见过。又像是……他亲手用过的。他眉头紧锁,眼神中满是疑惑与思索,脑海中不断闪现着各种模糊的画面,试图从中找到答案。
谢无咎收剑,剑柄抵住眉心,闭目。他呼吸变缓,银发垂落,遮住半边脸。
纪玄没动,掌心贴着鼎身,感受着那冰冷的震颤。他知道,那不是金属的共振。
是心跳。
地底深处,某种东西醒了。
锁骨处七星灼痕灼烧如烙铁,发梢的孢子彻底转为暗红,像凝固的血珠。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最后一刻,星棺闭合时,控制台闪过的那行字:
“玄字营·第七代祭师……”
他不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耳畔,第三声钟的余震仍未散去。
谢无咎睁开眼,目光如刃:“你打算碰多少次?”
纪玄没答。
他盯着那半截匕首,缓缓抬起左手,尾戒在青铜鼎上轻轻一叩。
铛。
一声轻响。
鼎内,那匕首微微颤动,像是在回应。
地宫深处,某处黑暗里,一具悬挂的发光棺椁轻轻晃动了一下。
瓶颈处的克莱因瓶结构开始坍缩,重组,再坍缩。
像在计算。
像在等待。
纪玄的右手,再次缓缓伸向鼎内裂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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