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警报在第十七分钟响起。

纪玄盯着屏幕上的倒计时，手指在量子密钥模拟器上敲出最后一串拓扑序列。太阳风暴即将抵达地球轨道，整个星棺项目必须在三分钟内终止。他没动。

“终止协议已锁定。”耳机里传来AI的机械音，“警告：孢子活性突破阈值。”

星棺内壁的荧光颗粒正以非自然的节奏游动，像某种被唤醒的神经网络。它们沿着青铜纹路汇聚，在穹顶形成短暂的星图投影——与他刚破解的第七层加密结构完全吻合。

他摘下尾戒，嵌入控制台接口。

金属接触的瞬间，共振发生了。

不是电流，不是磁场，而是一种介于物质与记忆之间的震颤。屏幕闪出一行残缺文字：“玄字营·第七代祭师……”

然后，星棺闭合。

一道蓝光从缝隙炸开，吞没了他。

意识回归时，空气里弥漫着福尔马林与檀香混合的气味。

纪玄靠墙坐着，指尖触到潮湿的青铜表面。他低头看手，掌纹里沾着细碎的蓝光——那是从他发梢脱落的孢子，在幽暗中微微发亮。

他掏出手机。无信号，无电，屏幕裂成蛛网。打火机点不着，金属外壳泛起青锈。

“非欧几何空间。”他低声说，站起身，沿着通道前行。

直行一百零三米后，他回到原点。

墙皮剥落处渗出温热的液体，像青铜在流汗。他刮下一小块，用指甲碾碎，凑近鼻尖。

“铜基超导材料……37%未知成分。”他喃喃，“比实验室合成的YBCO还稳定。”

右手无意识地转动尾戒。

指尖再次触墙。

刹那间，整面墙活了。

浮雕浮现——数十具骷髅被活生生砌进墙体，手臂扭曲成抓挠姿态，嘴巴大张，仿佛在无声呐喊。最前方那人左手戴着戒指，纹路与他尾戒一模一样。

纪玄脑中炸响一声钟。

低频，沉重，持续1.8秒。心率瞬间飙至142。

他踉跄后退，冷汗浸透后背。钟声消失，但耳膜仍在震颤。

“幻觉？”他摸向太阳穴，“不，是感知错位……某种信息场直接作用于神经中枢。”

他强迫自己冷静，掏出实验记录本翻到最后一页：“触碰古物，触发死亡记忆回响……精神负荷+17%，心率异常，伴随未知声波刺激。”

写完，他顿了顿，在页脚补了一句：“假设成立。但谁在敲钟？”

通道深处传来刮擦声。

轻微，规律，像金属在磨牙。

纪玄抬头，看见前方墙壁鼓起一团阴影。它缓缓隆起，裂开，一根藤蔓钻出，表面布满倒刺，末端长着一张扭曲的人脸。

接着是第二根，第三根。

它们蠕动着，朝他爬来，速度0.5米/秒。

“生物？机械？还是……意识聚合体？”他后退，迅速翻包，掏出实验本撕下一页，用打火机点火。

火焰刚起，就被空气中弥漫的青铜雾吞没。纸张自燃，化作灰烬。

藤蔓逼近，断裂处流出黑液，在地面聚成人脸，嘴唇开合：“活祭……通路……”

纪玄背抵墙壁，已无退路。

就在第一根藤蔓扑来的刹那——

穹顶炸裂。

银光坠落。

一道剑影横扫，如月轮切过夜幕。

三十七根藤蔓齐根断裂，黑血飞溅，却未落地，而是悬浮空中，凝成两行古篆：

“九重陵域，唯活祭可通。”

纪玄僵在原地。

银发男子轻落于地，剑未归鞘。他反手收剑，剑柄抵住眉心，闭目。

三秒。

再睁眼时，目光如刃。

“你不该碰那堵墙。”他说，声音像冰层下的水流。

纪玄没动：“你是谁？”

“谢无咎。”银发男子扫了他一眼，“棺山科考队，最后的活人。”

他转身欲走，右手小指残缺处渗出星尘状物质，落地即消。

纪玄盯着那行悬浮的血字，忽然开口：“‘活祭’是条件，还是代价？”

谢无咎脚步微顿。

“你已经听见钟了。”他说，“那就该知道——这里的东西，不吃答案，只吃人。”

夜风从地宫裂缝灌入，吹散最后一缕黑血。

纪玄低头，发现掌心还攥着那片墙皮。孢子在指缝间闪烁，像被唤醒的星尘。

他忽然想起穿越前最后的画面——星棺闭合瞬间，控制台闪过的那行字。

“玄字营……第七代祭师。”

他不是第一个。

也不会是最后一个。

耳畔，第一声丧钟的余震仍未散去。

远处，金属刮擦声再次响起，比之前更近，更密。

像是有人在地底，用指甲一点一点，刮着青铜棺椁。

他把尾戒转了半圈，低声说：“假设这里是一台以地脉为电路、以阴灵为数据的量子计算机……那么我，就是它重启时的第一个错误。”

话音落，锁骨处七星灼痕微微发烫。

谢无咎站在通道尽头，银发在蓝光中浮动。他没回头，只说了一句：“别再碰墙了，科学家。你碰一次，它就记得你一次。”

“记住你的人，最后都成了墙里的骨头。”

纪玄没答。

他正盯着自己右手。

刚才触墙的位置，皮肤下浮现出极淡的纹路，像某种古老铭文，正缓缓渗入血管。

他知道，那不是幻觉。

也不是回响。

是标记。

地宫深处，某处黑暗里，一具悬挂的发光棺椁轻轻晃动了一下。

瓶颈处的克莱因瓶结构开始坍缩，重组，再坍缩。

像在计算。

像在等待。

太阳风暴抵达地球轨道的那一刻，实验室监控录像显示——

星棺内部温度骤降，孢子集体静止。

控制台自动打印出一页纸，上面只有一行字：

“第一声钟响，已确认。”

纸张边缘，沾着一点淡蓝荧光。

显微镜下可见，那是从人类发梢脱落的有机晶体，结构与月球背面陨石坑中的星舰残骸完全一致。

而在幽墟界，青铜地宫的非欧通道中，纪玄正用实验本记录新发现：

“能力命名：触史回响。

触发条件：接触古物，且该物体曾承载死亡或执念。

副作用：未知声波刺激，疑似精神污染源。

当前状态：无法关闭，无法验证，无法解释。”

他合上本子，在封底写下最后一句：

“当第九声丧钟响起时，你会选择做殉道者，还是掘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