音乐学院最大的演奏厅座无虚席。

季昀站在后台，透过帷幕缝隙看着台下黑压压的观众。今天是年度原创钢琴大赛决赛，二十所高校的音乐才子齐聚于此，评委席上坐着业内最权威的专家。

他的手腕隐隐作痛，那道疤痕这几天越来越敏感，像是感应到了即将到来的风暴。

"紧张？"林修远不知何时站在了他身后，递来一杯温水。

季昀摇头，接过水杯却没喝。自从三天前苏媛偷走《重生》曲谱后，他几乎没合过眼。在林修远的帮助下，他凭着记忆重新谱写了整首曲子，虽然细节处有些差异，但灵魂未变。

"她会上场吗？"季昀低声问。

林修远点头，"第七个节目，在你前面。"

季昀握紧了拳头。比赛顺序是抽签决定的，这个巧合简直像是命运的嘲弄。

"你确定要这么做？"林修远皱眉，"如果她真的演奏你的曲子..."

"那就是她承认偷窃。"季昀声音坚定，"我会当场揭穿她。"

林修远欲言又止，最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季昀没注意到他眼中闪过的复杂神色。

前台传来主持人的声音："下面有请第七位参赛选手，来自音乐学院的苏媛，演奏原创曲目——《重生》！"

季昀浑身一颤，尽管早有心理准备，亲耳听到自己的曲名被冠上别人的名字，还是像被当胸捅了一刀。他冲到帷幕边，死死盯着舞台。

苏媛一袭白裙，优雅地向观众鞠躬，然后在钢琴前坐下。当她的手指落在琴键上的那一刻，季昀感到一阵眩晕——那分明是他的音乐，他的灵魂，现在却被这个窃贼据为己有。

音符如泣如诉，讲述着一个关于绝望与救赎的故事。季昀听着自己创作的旋律被苏媛完美演绎，胃里翻江倒海。她弹得甚至比他更好，这更证明了她是多么用心地练习过这首偷来的曲子。

最后一个音符落下，全场掌声雷动。评委们交头接耳，显然对这首作品印象深刻。

"太美了！"一位女评委赞叹道，"苏同学，能分享一下这首《重生》的创作灵感吗？"

苏媛羞涩地笑了笑，"这首曲子讲述了一个关于背叛与重生的故事。"她的声音轻柔却清晰地传到后台每个角落，"去年我经历了一段痛苦的时光，有人偷走了我最珍视的东西...这首曲子记录了我如何从绝望中站起来的过程。"

季昀气得浑身发抖。每一个字都是谎言，每一句话都在剽窃他的经历！

"精彩的作品。"评委主席点头，"旋律中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和涅槃重生的希望表达得非常到位。请各位评委打分。"

苏媛获得了迄今为止全场最高分。她下台时，经过后台帷幕，对着阴影中的季昀露出一个胜利的微笑。

"第八位参赛选手，季昀，请准备。"

季昀深吸一口气，走上舞台。灯光刺眼，他眯着眼看向评委席，突然注意到第一排观众席上坐着一个熟悉的身影——顾沉。他穿着黑色高领毛衣，面无表情地看着台上，仿佛在看一个陌生人。

"季同学，请问你今天演奏的曲目是？"主持人问道。

"《重生》。"季昀清晰地回答。

全场瞬间安静，随后爆发出一阵窃窃私语。评委们皱起眉头，互相交换着困惑的眼神。

"这...是不是报错了？"主持人尴尬地问，"上一位选手刚刚演奏过同名曲目。"

季昀直视评委席，"没有错，我演奏的也是《重生》，因为那本来就是我的作品。"

观众席哗然。苏媛在台下惊呼一声，捂住嘴，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评委主席敲了敲桌子，"季同学，这是很严重的指控。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这首曲子是你的创作？"

季昀的手开始颤抖，"我可以演奏给大家听，每一个音符都是我亲手写下的。如果苏媛敢再次上台，我们可以现场比试谁对这首曲子理解更深！"

"荒谬！"一位评委拍案而起，"比赛不是让你来解决私人恩怨的！"

就在这时，苏媛站了起来，眼中含泪，"评委老师，我...我有创作手稿为证。"她拿出一叠纸张，"每一页都有日期和我的签名。"

评委传阅那些手稿，季昀远远看到那确实是他丢失的原始草稿，但上面被添加了苏媛的签名和修改日期——早在他开始创作前一个月。

"季昀，"评委主席严肃地问，"你能否提供你的创作证据？"

季昀张口结舌。他的原始手稿被偷，重新编写的版本日期太新，根本无法证明原创性。他求助地看向顾沉，后者却只是冷冷地别过脸。

"我...我有人证。"季昀突然想起，"林修远学长可以证明，他看过我创作的全过程！"

全场目光转向后台，林修远慢慢走出来，脸上带着为难的表情。

"林同学，"评委主席问，"你能证实季昀的说法吗？"

林修远看了看季昀，又看了看台下泫然欲泣的苏媛，最后叹了口气，"我很想帮季昀，但...我确实从未见过他创作这首曲子。"

季昀如遭雷击，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林修远明明帮他重写过乐谱，现在却当众撒谎！

"不仅如此，"林修远继续道，声音充满歉意，"上周我还听到季昀向苏媛请教关于这首曲子的问题...我当时就觉得奇怪。"

谎言！全是谎言！季昀想冲上去揪住林修远的衣领质问，但双腿却像生了根，动弹不得。

台下议论声越来越大，有人已经开始喊"骗子"、"抄袭者"。评委们摇头叹息，显然已经下了判断。

季昀站在聚光灯下，感觉自己在融化。他看向顾沉，用尽全身力气喊道："顾沉！你知道那是我的作品！你亲眼见过我创作！"

全场安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顾沉。他缓缓站起身，面无表情。

"我只看过一些零散的音符，"顾沉的声音冷静得残忍，"不足以证明整首曲子的归属。"他顿了顿，补充道，"而且，季昀最近的行为...不太可信。"

这句话成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评委主席直接宣布取消季昀的参赛资格。

"请下台吧，不要耽误比赛进程。"

季昀站在原地，感觉世界在旋转。他的手腕突然一阵剧痛，低头看去，疤痕裂开，鲜血顺着手臂流下，滴在洁白的琴键上。

"看啊，他还在表演！"台下有人讥笑，"流血的艺术？"

没有人知道那是真实的血，真实的痛。季昀恍惚看到舞台边缘站着一个模糊的身影——那是上一世的自己，浑身是血，对他微笑。

"看吧，"那个幻影轻声说，"重生也改变不了什么。"

季昀踉跄后退，撞在钢琴上，发出一声刺耳的不和谐音。

"那是我的作品..."他喃喃自语，声音嘶哑得不像自己，"那是我的灵魂..."

没有人听得到。主持人已经在宣布下一位选手的名字，工作人员上前请他离场。季昀像个梦游者一样走下舞台，穿过窃窃私语的人群，每一步都像是踩在刀尖上。

经过顾沉身边时，他停下脚步。

"为什么？"季昀轻声问，声音破碎，"你明明知道真相。"

顾沉看了他一眼，眼神复杂，"我不知道什么是真的了，季昀。"他低声回答，"那条发给林修远的短信是真的吗？你对他说'从十二岁就喜欢他'，那些话..."

季昀突然笑了，笑得凄凉，"你宁愿相信那些伪造的证据，也不愿相信我吗？"

顾沉没有回答。苏媛走过来，亲密地挽住他的手臂，"顾老师，别理他了...抄袭的人不值得同情。"

季昀看着他们相携离去的背影，手腕上的血滴落在地板上，形成一条小小的红色轨迹。

他明白了，重生不是恩赐，而是更残酷的惩罚——让他清醒地再经历一次所有的背叛与痛苦，却依然无能为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