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腕上的疼痛尖锐而清晰。

季昀猛地睁开眼睛，雨水正顺着他的脸颊滑落，混合着温热的液体滴在苍白的手腕上——那里有一道新鲜的伤口，不深，但足以让血珠不断渗出。

他愣住了。

三年前。这是三年前的那个雨夜。

耳边传来远处音乐厅隐约的钢琴声，肖邦的《雨滴》前奏曲。季昀颤抖着摸向自己的口袋，掏出手机——2022年4月15日，晚上8点17分。

他重生了。

回到了一切悲剧开始前的那个夜晚，回到他本该向顾沉表白的那一刻。

"季昀？"

熟悉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季昀浑身一颤，几乎不敢回头。那个声音，那个他思念了三年又恨了三年的声音，此刻就真实地响在耳边。

顾沉撑着一把黑伞，站在雨幕中。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黑色西裤，领口微微敞开，露出精致的锁骨。雨水打湿了他的裤脚和发梢，却丝毫不减他与生俱来的矜贵气质。

"你在这里干什么？"顾沉皱眉走近，目光落在季昀流血的手腕上，瞳孔猛地收缩，"你受伤了？"

季昀下意识地缩回手，却被他一把抓住。

"别动。"顾沉的声音低沉，带着不容抗拒的命令感。他掏出手帕，轻轻按在季昀的伤口上，"怎么弄的？"

季昀恍惚地看着眼前的人。顾沉的睫毛很长，在雨中微微颤动，鼻梁高挺，下颌线条干净利落。他还活着时的样子，比季昀记忆中任何一次梦境都要清晰。

"不小心...被琴盖夹到了。"季昀撒了个谎。实际上，上一世的今晚，他因为怯懦不敢表白，独自在琴房自残。

顾沉抬眼看他，那双总是淡漠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季昀读不懂的情绪，"疼吗？"

疼。但不是手腕。是心脏。季昀在心里回答。

"不疼。"他轻声说，却在下一秒被顾沉拉入伞下。两人距离骤然缩短，近到能闻到对方身上淡淡的木质香气。

"我送你回去。"顾沉说，语气不容拒绝。

他们沿着音乐学院的小路并肩而行，雨水打在伞面上的声音像一首即兴的协奏曲。季昀偷偷瞥向顾沉的侧脸，心跳加速。

这一世，他一定要说出来。

"顾沉，"季昀停下脚步，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我有话对你说。"

顾沉转身看他，黑伞微微倾斜，为他们隔出一方小小的天地。路灯的光透过雨帘，在他脸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什么？"

季昀深吸一口气，上一世临死前的遗憾和这一世重生的决心在胸腔里激烈碰撞。他张开嘴，却在这时听到身后传来呼唤——

"季昀！原来你在这里！"

林修远。

季昀的身体僵住了。上一世，就是这位学长在他最落魄时落井下石，公开指认他"抄袭"。

"我找了你半天，"林修远小跑过来，手里拿着一叠乐谱，"下周比赛的曲目有些问题想请教你。"他看了看顾沉，礼貌地点头，"顾学长好。"

顾沉冷淡地颔首，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

季昀想拒绝，但林修远已经热情地搭上他的肩膀，"就十分钟，拜托了！"

"我..."季昀看向顾沉，后者已经收起了伞。

"你们聊。"顾沉的声音比雨水还冷，"我先走了。"

"等等！"季昀急切地抓住他的手腕，"我晚点去找你，真的有重要的事..."

顾沉的目光落在季昀抓着自己的手上，又移到林修远搭在他肩头的手，嘴角扯出一个没有温度的微笑，"不必了。"

他转身离去，背影很快被雨幕吞噬。

季昀站在原地，手腕上的伤口隐隐作痛。他摸出手机，决定用短信表白——上一世他就是因为犹豫不决才错过机会。

「顾沉，我喜欢你，从十二岁第一次见到你开始。」

他的手指颤抖着，在发送前又补上一句：「今晚能见你吗？我在琴房等你。」

点击发送的瞬间，林修远突然撞了他一下，手机差点掉落。

"抱歉！"林修远扶住他，却在无意中碰到了发送键——消息发给了通讯录最上方的人。

而那个人，不是顾沉。

季昀没有察觉这个致命的错误。他心不在焉地应付完林修远的问题，匆匆赶往琴房等待顾沉的回复。

琴房空无一人，只有他的钢琴静静立在角落。季昀坐在琴凳上，手指无意识地抚过琴键——这是顾沉在他十六岁生日时送的礼物，琴盖内侧还刻着他们的名字。

手机震动了一下。

季昀急切地打开，却是林修远的回复：「没想到你会这么说...我很感动，但我们需要谈谈。」

他愣住了，往上翻看记录，顿时如坠冰窟——那条表白短信，竟然发给了林修远！

季昀手忙脚乱地想要解释，琴房的门却在这时被推开。

顾沉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可怕。他的目光落在季昀还没来得及关闭的手机屏幕上，那里正显示着林修远暧昧的回复。

"顾沉，这是个误会..."季昀慌忙起身。

"误会？"顾沉冷笑一声，从口袋里掏出自己的手机，屏幕上赫然是林修远刚发来的消息：「顾学长，季昀刚才向我表白了，他说从十二岁就喜欢我。你们不是好朋友吗？他这是什么意思？」

季昀的世界在那一刻崩塌。

"不是这样的..."他向前一步想要解释，却被顾沉躲开。

"玩得开心吗？"顾沉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同时吊着两个人？"

"我没有！那条消息是发给你的，我不小心..."

"够了。"顾沉打断他，眼神冷得让季昀浑身发抖，"季昀，你真让我恶心。"

这句话像一把刀，精准地刺入季昀的心脏。上一世，顾沉在抄袭风波中对他说的就是这句话，一字不差。

顾沉转身离去，季昀追到走廊，却看见苏媛——那个上一世指控他抄袭的女生——正等在楼梯口。她亲密地挽住顾沉的手臂，回头对季昀露出胜利的微笑。

雨声渐大，季昀站在空荡荡的走廊上，手腕上的伤口又开始流血。他恍惚地想，重生一次，命运似乎还是朝着既定的悲剧方向发展。

但这一次，他不会再让自己孤独地死去。

如果注定要下地狱，他至少要拉着顾沉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