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读课的琅琅书声里，桑眠把课本立得老高，几乎遮住了半张脸。

眼角的余光总能瞥到身旁的江迟。他今天没像往常那样转笔，也没偷偷往她抽屉里塞小纸条，只是脊背挺得笔直，盯着黑板的眼神有些发愣，侧脸在晨光里显得轮廓分明，却带着股说不出的沉闷。

桑眠捏着笔的手指紧了紧。

自从昨天在教室里闹了别扭，两人就没再说过话。那套她心心念念的水彩颜料，此刻正孤零零地躺在江迟的桌角，包装纸被他无意识地摩挲出几道褶皱。

“喂，”后桌的男生用笔杆戳了戳桑眠的后背，压低声音，“你看没看校园论坛？有人扒江迟和林薇薇的‘恋爱证据’呢，说他们周末一起去逛书店了。”

桑眠的心猛地一沉，握着笔的手顿住了。她没回头，只是闷闷地“嗯”了一声。

“我就说他俩肯定有事吧，”男生啧啧有声，“林薇薇可是咱们年级的文艺委员，长得漂亮，跟江迟站一起还挺配……”

后面的话，桑眠没听清。她的目光落在江迟垂在桌下的手上，那只手骨节分明，昨天还捧着向日葵朝她笑，今天却安静地蜷着，像是藏起了所有温度。

配吗？

她想起林薇薇笑起来时温柔的样子，想起那天篮球场上递水的画面，心里像被塞进一团浸了水的棉花，又沉又堵。

下课铃一响，江迟几乎是立刻站了起来，拿起水杯就往外走，像是刻意要避开她。桑眠看着他的背影消失在教室门口，心里那点莫名的委屈突然涌了上来——明明该生气的是她，他凭什么摆脸色？

一整天，两人都维持着诡异的沉默。

江迟出去打球，回来时满头大汗，路过桑眠座位时，脚步顿了顿，像是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径直走回自己的位置，拿起毛巾擦汗。

桑眠画画累了，抬头活动脖子，视线不经意扫过他，正对上他看过来的目光。那眼神里有困惑，有试探，还有点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桑眠像被烫到似的，飞快地低下头，心脏却不争气地跳得飞快。

放学铃响时，天空突然暗了下来，几声闷雷滚过，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玻璃窗上。

桑眠看着窗外的瓢泼大雨，心里咯噔一下——她没带伞。

正发愁时，身旁的江迟忽然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把黑色的伞。桑眠的心跳莫名漏了一拍，下意识地抬头看他。

江迟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两秒，喉结动了动，最终却什么也没说，转身就往门口走。

桑眠的期待瞬间落了空，像被泼了盆冷水，从头凉到脚。她别过头，盯着自己的画板，鼻尖有点发酸。

也是，他们现在正冷战呢，他怎么可能还像以前那样给她送伞。

就在她收拾好书包，准备硬着头皮冲进雨里时，那把熟悉的黑色雨伞突然又出现在她的桌角。

江迟站在旁边，背对着她，声音闷闷的：“拿着。”

桑眠愣住了，没敢动。

“雨太大了，”他又说了一句，语气有点不自然，“我妈让我给你的，说怕你淋感冒。”

原来是阿姨的意思。桑眠心里说不清是什么滋味，她拿起伞，小声道：“谢谢。”

江迟没回头，只是摆了摆手，大步走进了雨幕。他的白衬衫很快被雨水打湿，贴在背上，背影看起来有些单薄。

桑眠撑着伞走出教学楼，看着江迟的身影消失在巷口，忽然发现这把伞……还是初中时他送她的那把。伞骨上有块小小的凹陷，是当年他抢她伞时，两人拉扯着撞在墙上留下的痕迹。

她站在雨中，看着那处凹陷，心里像被什么东西轻轻撞了一下，又酸又软。

也许……那些流言都是假的？

可这个念头刚冒出来，就被她压了下去。桑眠摇了摇头，把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甩出脑海，撑着伞，一步步往家走。

雨还在下，伞下的世界很小，却足够装下一个少女兵荒马乱的心事。而巷口的拐角处，江迟躲在树后，看着那把黑色的伞慢慢走远，直到消失在自家门口，才松了口气，转身冲进雨里——他故意绕了远路，就是想看着她安全到家。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林薇薇发来的消息：“江迟，谢谢你帮我占的图书馆座位，下次请你喝奶茶呀。”

江迟皱了皱眉，回了两个字：“不用。”

然后点开联系人列表，找到“林薇薇”的名字，按下了删除键。

有些误会，是该早点澄清了。他想。

明天，一定要跟桑眠说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