疏影青斜，晨曦初露，四处烟雨濛濛。

　　清晨岑泓早早在青石阶旁等待多时。

　　晨雾散尽，微冷，岑泓不免搓起手。

铃大老远便瞧见了他，悄息息地走到身后，在他肩上不轻不重地敲了一下。

“做什么？”铃问他。

岑泓却未答他，敛起笑，饶有兴致地指着山下的洛阳城说：“方丈说红尘浮沉，过眼云烟，一辈子瞧不了多少。这是青山寺以外的烟火人间，我猜你定是没见过，今日我便带你去看看，可好？”

“哦？去哪？”铃不解。

“洛阳城——你会喜欢那里的。”

今日是他特意向方丈请修的日子，软磨硬泡了一番，终是答应放他离山，不日后便归。

二人时候把握得很好，一路上停停走走，看青河绿水碧波荡漾，下见小潭，水尤清冽，鱼儿戏游泛起涟漪。再见牧童赶牛，草木渐深，将孩童的身影隐没了半身。

离近城门只差几里，便能瞧见半隐半现的城墙，这一路总统花了半日之久，正巧赶上了最为热闹的时分。

此时天色逼退，如海潮般渐渐退开，远方的霞影暗淡失色。

影色渐浓，岑泓赶紧拉着铃规规整整地进了城。

街上小摊纷纷摆上卖品，扯开嗓子热情地招和买主，一时之间，熙熙攘攘，还全未黯淡的夜色已然亮起万家灯火。

岑泓揣着小攒一笔的钱找了处地方简单吃了膳，铺中老板好心地告知了岑泓整个洛阳城最为精彩绝妙的地方。

诚心道谢后迫不及待地牵着铃左避右躲地穿过人群，行至一炷香，两人便气喘吁吁地到了。

岑泓兴奋地迈脚前去，毫不注意朝他撞来的男子，一刻避犹不及，竟与男子面对面撞了上去。

鼻梁不免磕碰到了男子的肩头，硬生生给碰出了泪珠，两眼泛起红，尤为可怜。

铃将他拉起，瞧他没别的事，便亲身一步，垂眼看去那位瘫在地上的男子。

“没事？”铃漠然问他。

那男子似乎没听进铃的话，或者说是毫不在意。身体一侧，刻意地想挡住什么东西。

他迅速站起身，笑容扭曲地站定跑开，不给岑泓一点的反应机会。

“他怎么走了，我不看路在先，该是我向他赔礼道歉才对。”

岑泓暗自悔过了片刻，抬眼瞧见铃眸色幽深，眉眼下的阴影笼罩在侧，看起来心不在焉的样子，便一手缓缓伸向铃拧起的眉间，替他抚平了。

“怎么了，怎么一副毫无兴致的样子？”

铃稍有一怔，而后勾唇一笑，在岑泓的额间轻轻一弹，目光寻向他腰间的钱囊：“和尚，不如改日化缘如何？”

“？”

岑泓没能明白铃的意思，直到走至一店门前，想要买上一盏灯笼，骤然发觉腰间一空，寻思了好久，陡然才明白铃为什么要那样说。

岑泓瞥起眼，神色缺缺地瞧着铃，却不怪他：“也不知我是做了什么亏心事，今日竟然让我给碰见了……本想着给你买上一盏纸灯的，这钱我可攒上好久……”

铃隐隐笑着，不做声。

“也罢，不能让这事坏了兴致，”岑泓摆摆手，指向远处一颗巍然挺立的柳树，柳枝垂然而下，于风荡起微扬，“我们去那！”

二人正处柳荫之下，绿叶匆匆，不时枝叶轻浮，轻轻撩拨起触人心弦。

不过多久，暮色苍茫，众人张灯结彩，一处敲锣打鼓，频频扰人瞩目。

岑泓不免吸引，转眼瞧去，张张字符挂而垂落，笔墨书香，字字楷正端方。

贩人含笑讲了几句，这才知原来是猜字谜。

岑泓在远处观望几场，觉得有趣，竟也跟着猜了起来。

“既然喜欢，为何不过去？”铃问他。

“一场闹热也不一定非要参与，我识不了几个字，瞧瞧就好。”

铃不再作声，让岑泓自顾自看了会。

回过眼，门庭若市，人声鼎沸，正欢愉着，唯一想瞧的人已经消失不见。

岑泓心下一空，完全没了兴致，暗自担忧地找人，在树下转了几圈，想到别处去寻又怕自己前步一走，铃若回来便见不着他。

于是，一阵欢声骤然而起，惊叹层出无穷，人人面上落满霞彩，烛光灼灼，眸中点点闪烁久久不灭。

岑泓惊觉，抬眼向上，顷刻之间，日夜颠倒，黯黑的夜色燃起上万灯火，一盏一盏地飘向归处，火光摇曳，似如一条盘旋的烛龙，居于城上，照彻长夜。

也在此时，身后一人轻唤一声，岑泓的眸光不知何时染红。蓦然回首，铃手指轻轻一松，一囊钱袋倏然垂下，淡唇掩掩一笑，倒映在火光之下。

那人却在灯火阑珊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