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拍打着落地窗，将城市的霓虹揉成一片模糊的光晕。顾知珩捏着那张来自慕尼黑的明信片，指腹反复碾过画面上那座哥特式教堂——知尧在背面写“这里的日落像哥哥书房的台灯”，字迹潇洒，却在句尾洇开一小团墨渍，像他小时候撒谎时总会抿紧的唇角。

“咔哒”一声，玄关的密码锁弹开。顾知珩将明信片塞进西装内袋，转身时，脸上的寒意已褪成惯常的淡漠。

顾知尧站在门口脱鞋，黑色大衣下摆滴着水，发梢的水珠顺着下颌线滑进衬衫领口。他抬眼时正好对上顾知珩的视线，笑了笑，眼底却藏着某种未说出口的试探：“哥，我回来了。”

空气里弥漫着雨水的腥气，还有他身上陌生的雪松香水味。顾知珩喉结动了动，伸手接过他的行李箱，指尖擦过对方手腕时，触到一片冰凉。

“留学三年，学会带刺了。”他淡淡开口，视线扫过对方西装口袋里露出的半截钢笔——那是他送的十八岁礼物，当年被知尧嫌老气，丢在抽屉里积了灰。

顾知尧没接话，弯腰换鞋时，后颈的皮肤在湿发间若隐若现。顾知珩的目光像被烫到般移开，想起三天前收到的匿名邮件，里面是知尧和某个金发男人在酒吧的合影，两人靠得极近，知尧手里的酒杯映出对方的侧脸。

突然断电的瞬间，房间陷入彻底的黑暗。顾知尧低呼一声，似乎撞到了鞋柜。顾知珩循着声音走过去，在摸到对方胳膊时，被猛地攥住手腕。

“哥？”知尧的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颤，“你在发抖。”

他确实在抖。黑暗像某种具象的牢笼，瞬间将他拖回二十年前那个雷雨夜——十岁的知尧缩在衣柜里哭，他蹲在外面捂住他的嘴，听着继母在客厅里摔东西，指甲深深掐进弟弟的掌心。

掌心传来的温度拉回思绪。顾知珩反手将人按在墙上，门板的凉意透过衬衫渗进来，知尧挣扎了一下，呼吸撞在他颈侧，带着雪松与雨水混合的气息。

“怕黑？”顾知珩的声音压得很低，鼻尖几乎碰到对方的额头，“在国外没学过怎么应付停电？”

“学过怎么对付趁人之危的人。”知尧笑了，牙齿却轻轻咬在他的耳垂上，像只张牙舞爪的猫，“比如哥你。”

潮湿的衬衫紧贴着皮肤，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胸腔的起伏。顾知珩突然想起明信片上的教堂尖顶，想起知尧小时候总爱扒着他的肩膀，说要长得比他高。现在的知尧确实快追上他了，踮脚时，发梢扫过他的下巴，带着刺痒的触感。

“松开。”顾知珩的手抵在他胸口，却没用力。

“不松。”知尧的手指反而更紧地攥住他的领带，迫使他低下头，“哥，邮件里的照片看到了？他是我合作伙伴，谈并购案的。”

顾知珩的心跳漏了一拍。原来他什么都知道——知道他在查他的行踪，知道他动了顾氏欧洲分部的股权，甚至知道他今晚故意掐断了别墅的电源。

“二叔在慕尼黑输了三千万。”顾知珩突然开口，指尖划过对方衬衫领口那枚银色领针，“你帮他填的窟窿？”

黑暗中，知尧的呼吸顿了顿。顾知珩能想象他此刻的表情——肯定是挑眉歪嘴，像只偷吃被抓包的狐狸。

“哥不是早就查到了？”他轻笑一声，突然踮脚，温热的气息喷在顾知珩唇角，“还是说，比起二叔，你更在意照片里的人？”

欲望像藤蔓般缠上来，勒得人喘不过气。顾知珩低头吻下去时，尝到了雨水的涩和一丝若有若无的威士忌味。知尧没有躲，反而抬手按住他的后颈，指甲陷进他的发里，带着破釜沉舟的狠劲。

领带被扯得歪斜，衬衫纽扣崩掉一颗，滚落在地发出轻响。顾知珩将人压在冰冷的门板上，吻得又凶又急，像要在他身上烙下某种印记，证明这个三年来在他梦里反复出现的人，此刻真实地在他怀里。

“哥，”知尧在喘息间隙开口，声音哑得厉害，“我们在犯错。”

“从你回国那天起，就没对过。”顾知珩咬着他的下唇，尝到淡淡的血腥味，“二叔的案子，你不该插手。”

“那你呢？”知尧的手摸到他西装内袋，指尖隔着布料，精准地按住那张明信片，“摩挲它的时候，算不算犯错？”

窗外的闪电突然亮起，照亮两人交缠的影子。顾知珩看着他眼底的红痕，突然想起小时候带他偷溜出家门，在巷口被野狗追，知尧也是这样攥着他的衣角，眼里有怕，却更有“跟你一起就不怕”的执拗。

“知尧，”他放缓了动作，拇指擦过对方唇角的血迹，“我们是在下地狱。”

顾知尧笑起来，眼角泛着水光，不知道是雨水还是别的什么。他主动凑过去，吻落在顾知珩的喉结上，轻得像羽毛，却烫得人发麻。

“那就一起沉沦。”他说，“反正从小到大，你去哪，我就去哪。”

远处传来发电机启动的嗡鸣，灯光骤然亮起的瞬间，两人都没动。顾知珩的领带挂在知尧的手腕上，对方衬衫的第一颗纽扣松垮地晃着，露出锁骨处一片暧昧的红痕。

知尧突然抬手，将那张被体温焐热的明信片抽出来，指尖点了点教堂的尖顶：“其实我骗你的，这里的日落，没哥书房的灯暖。”

顾知珩没说话，只是伸手，将他湿透的发揉得更乱。窗外的暴雨还在下，但黑暗已经退去，只剩下满室汹涌的暗涌，和两颗明知是罪孽却偏要靠近的心。

知尧看着他紧绷的下颌线，突然踮脚，在他耳边轻声说：“哥，今晚别回书房了。”

空气仿佛凝固了。顾知珩看着他眼里的光，像看到了二十年前那个雷雨夜，衣柜里的知尧朝他伸出手，说“哥，抱我”。

他终究还是没忍住，像过去的无数次一样，选择了妥协。

“嗯。”他听到自己说，声音里带着连自己都没察觉的纵容。

血缘是枷锁，欲望是原罪，但当爱早已深入骨髓，谁又能说得清，是救赎，还是另一场万劫不复的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