阁楼的天窗漏进半轮月亮时，顾知珩正解开领带。顾知尧蜷在床尾踢掉拖鞋，丝绸睡袍滑到肩头，露出后背交错的淡粉色痕迹——是下午在花田试穿礼服时，被他按在木架上留下的。

“明天就要婚礼了。”顾知尧的脚蹭过他的小腿，带着花田泥土的微凉，“哥哥不紧张吗？”

顾知珩捉住那只作乱的脚踝，吻落在凸起的骨头上。月光顺着他的动作淌下来，照亮床单上散落的领结，是顾知尧刚才扯掉时扔的，丝绸边缘还沾着根蓝绣球花瓣。

“紧张什么？”他俯身咬住对方的耳垂，听见睡袍滑落的轻响，“紧张你在神父面前咬我？”

顾知尧突然笑出声，翻身缠住他的腰。床板发出轻微的呻吟，像在应和楼下隐约传来的拐杖声——父亲大概又起夜了，这几天老人总爱在深夜往他们门口放杯热牛奶，杯底永远沉着两颗冰糖，是母亲以前的习惯。

“哥哥看这个。”顾知尧从枕头下摸出个小盒子，打开是对银色的脚链，链条上缀着极小的绣球花苞，“张律师说，是妈妈留给我们的新婚礼物，藏在她的首饰盒最底下。”

月光落在脚链上，泛着细碎的光。顾知珩拿起其中一条，指尖划过冰凉的金属，突然想起七岁那年，母亲也是这样蹲在床边，给他们戴平安绳，说要保佑两个儿子一辈子不分开。

“戴不上。”他捏着脚链试了试，顾知尧的脚踝太细，链条松松垮垮的。

“要缠在脚踝上。”顾知尧抓住他的手按向自己，声音黏在喉咙里，“像藤蔓那样...缠紧点。”

床幔被夜风掀起一角，露出窗外的花田。深蓝色的花瓣在月光下轻轻摇晃，像谁在低声哼唱着温柔的调子。顾知珩低头吻去他锁骨处的薄汗，那里还留着下午的齿痕，被月光染得半明半暗，像幅未干的画。

“明天神父要是问你愿不愿意...”他的指尖划过那道旧伤，声音浸在月色里，“你要怎么说？”

“说我从七岁就愿意了。”顾知尧咬住他的下巴轻笑，突然翻身跨坐在他身上，丝绸睡袍彻底滑落在地，“在集装箱里，哥哥把最后半块饼干给我时就愿意了。”

床板的呻吟声大了些。顾知珩抓住对方的腰，突然想起母亲日志里的话：“藤蔓的缠绕从不是束缚，是彼此的根找到了最安稳的土壤。”他曾以为保护是把对方护在身后，直到此刻才明白，真正的共生，是让这株看似柔弱的藤蔓，在自己的土壤里肆意生长。

“知尧...”他抵着对方的额头，呼吸交缠间，闻到了发间的绣球花香，“我爱你。”

顾知尧的眼眶突然红了，俯身咬住他的唇，带着点狠劲，又有点委屈。脚链从脚踝滑落，叮叮当当地撞在床架上，像在数着那些被辜负的时光。月光顺着他的脊背流淌，照亮那些新旧交错的痕迹——有七岁的烫伤，有五年前的刀疤，还有此刻被爱意浸染的红痕。

楼下的牛奶杯轻响了一声，大概是父亲把热好的牛奶放在了门口。顾知珩的动作突然温柔下来，吻过胸前的戒指，吻过颤抖的睫毛，最后停在那双总是含着水光的眼睛上。

“别怕。”他轻声说，“以后都是好日子。”

顾知尧的回应是更紧的拥抱，指甲陷进后背的旧伤里，留下新的月牙形痕迹。阁楼的风带着花香涌进来，吹动床幔扫过两人交缠的身体，像母亲温柔的手，在轻轻安抚着这对终于找到归宿的孩子。

晨光爬上窗棂时，顾知尧是被颈间的痒意弄醒的。顾知珩正吻着他锁骨处的印记，指尖缠着那条滑落的脚链，一圈圈绕回纤细的脚踝。

“该起了。”他咬着那截泛红的皮肤，“神父该到了。”

顾知尧却拽着他的头发按向自己，声音带着晨起的沙哑：“再一会儿...就一会儿...”

阳光穿过天窗，在床单上投下菱形的光斑。脚链的金属凉意混着身上的热度，像冰与火在缠绵。远处传来少年们的笑闹声，父亲的拐杖敲击声，还有张律师扯着嗓子喊“吉时到了”的声音。

顾知珩终于起身时，顾知尧的脚踝已经被链条勒出淡淡的红痕，像条精致的枷锁。他弯腰吻去那片红，在对方耳边低语：“这是最后一次藏起来。”

顾知尧笑着点头，指尖划过他后背新添的抓痕，在那些旧伤旁画了个小小的太阳。

门外的牛奶还温着，杯底的冰糖慢慢融化，甜意漫进空气里，混着花田的清香和两人身上尚未散去的气息。

他们在母亲留下的阁楼里，在父亲无声的祝福里，完成了最后的隐秘仪式。当阳光彻底铺满花田时，顾知珩牵着顾知尧的手走下楼，脚踝上的链条轻轻碰撞，像在唱一首关于爱与救赎的歌，响在每一片盛开的蓝绣球花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