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哐当!”
宿舍门在我身后甩上的巨响,震得我自己耳膜都嗡嗡响。走廊里早起洗漱的人被吓了一跳,纷纷侧目。我顾不上那些目光,心脏还在胸腔里疯狂擂鼓,咚咚咚地砸着肋骨,震得我指尖都在发麻。
脑子里全是昨晚阳台上的画面。
陈言澈逼近的气息,他指尖点在我胸口那一下的触感,还有那句低沉又该死的“我管定你了”……像被按了循环播放,一遍遍在我脑子里炸开。黑暗放大了所有感官,那种被完全笼罩、无处可逃的窒息感和一种……我说不清道不明的、陌生的悸动混杂在一起,搅得我后半夜几乎没睡着,翻来覆去像烙饼。
管我?他凭什么管我?他算老几?!
一股邪火混着烦躁,从早上睁眼就烧到了现在。我胡乱用冷水冲了把脸,镜子里的自己眼底下挂着两团明显的青黑,眼神里还带着点没散干净的惊魂未定和熊熊燃烧的憋屈。
不行,绝对不能跟他一起走!
我竖起耳朵,像只警惕过度的兔子,捕捉着宿舍里的动静。赵磊那大嗓门在阳台跟人打招呼,林书文敲键盘的声音噼里啪啦……唯独陈言澈那边,安静得过分。
机会!
我猛地抓起早就胡乱塞好的书包,连水杯都忘了拿,以百米冲刺的速度拉开宿舍门,一头扎进了走廊拥挤的人流里。几乎是逃命一样,顺着楼梯往下冲,把那些混杂着洗漱用品和早餐味道的空气大口吸进肺里,才觉得那股被陈言澈气息围困的窒息感稍微淡了点。
公共课,《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在最大的阶梯教室。我到的时候,里面已经乌泱泱坐了大半。巨大的空间里充斥着嗡嗡的交谈声,空气有点闷。我站在门口,目光像探照灯一样扫过一排排座位。
目标明确:离讲台最远、离后门最近、最犄角旮旯的座位!最好周围全是陌生人!
很快,我的视线锁定了目标——倒数第三排,靠窗的最边角。那里只坐了一个戴着厚厚眼镜、正埋头看书的男生,旁边和前面都空着。完美!
我三步并作两步冲过去,书包“啪”地一声砸在紧挨着眼镜男的那个空位上,动作快得像抢地盘。巨大的声响引得眼镜男抬起头,推了推鼻梁上的镜片,有些诧异地看了我一眼。
“不好意思同学,”我喘着气,努力挤出一个还算友善的笑,“这位置……有人吗?” 其实我的书包已经替我宣告了主权。
眼镜男摇摇头,没说话,又低下头去看他那本厚得像砖头的书了。
我松了口气,一屁股坐下来,把书包紧紧抱在怀里,像抱着个护身符。后背紧紧贴着冰凉的椅背,目光警惕地扫视着教室门口涌入的人潮。
没有他。
没有陈言澈。
很好。
一种劫后余生的庆幸感油然而生。我放松下来,这才感觉到后背出了一层薄汗。掏出手机胡乱划拉着,其实什么也看不进去,耳朵却竖得老高,时刻捕捉着门口方向的动静。
人越来越多,座位渐渐被填满。我旁边的位置也陆续坐上了人,都是陌生面孔。我暗自庆幸自己的英明决策。只要熬过这节课,以后每次都这么干,我就不信甩不掉那个阴魂不散的家伙!大学这么大,课这么多,他想盯死我?做梦!
就在我暗自得意,紧绷的神经稍稍松懈的下一秒——
一股熟悉的、带着点清爽皂角味和淡淡汗意的气息,毫无预兆地从侧面涌了过来。
我浑身的汗毛瞬间倒竖!猛地扭头!
陈言澈!
他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的,就站在我旁边那个眼镜男的座位旁。他今天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连帽卫衣,拉链没拉,露出里面的白色T恤领口。肩膀上随意地搭着他那个黑色的运动挎包。他微微弯着腰,一只手撑在我前排座位的椅背上,那张轮廓分明的脸离我很近,嘴角挂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让我头皮发麻的笑意。
他根本没看我,目光落在那个正沉浸在书海里的眼镜男身上,声音不高不低,带着点恰到好处的礼貌,却又有种不容置疑的味道:
“同学,”他下巴朝我旁边的位置扬了扬,动作自然得像在问路,“麻烦换个座?那边靠中间视野好点。” 他随手指了指前面几排一个靠近过道的位置。
眼镜男被他突然的搭话惊得抬起头,厚厚的镜片后闪过一丝茫然和犹豫。他看看陈言澈,又下意识地看了看旁边一脸“卧槽!”表情、眼珠子都快瞪出来的我,似乎有点搞不清状况。
“我……”眼镜男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陈言澈却根本不给他拒绝的机会。那只撑在椅背上的手收了回来,极其自然地搭在了眼镜男放在桌上的那本厚书上,手指轻轻敲了敲封面,脸上依旧带着那点礼貌的淡笑,眼神却没什么温度:“帮个忙?谢了。”
那语气,那姿态,根本不是在商量,更像是一种……温和的指令。
眼镜男被他看得有点发毛,又看看陈言澈那明显不好惹的身高和气势,再瞥一眼旁边浑身散发着“别答应他!”怨念的我,最终还是选择了“识时务者为俊杰”。他飞快地合上书,抱着自己的东西,小声说了句“哦…好吧”,然后几乎是逃离似的,起身挪到了陈言澈指的那个靠过道的位置。
整个过程快得我都没反应过来。
“谢了。”陈言澈对着眼镜男仓皇的背影,毫无诚意地道了声谢,然后动作流畅地、理所当然地,一屁股就坐在了那个刚刚空出来的、紧挨着我的位置上!
他坐下时带来的气流,和他身上那股霸道的气息一起,瞬间将我包围!
“你……!”我气得差点从椅子上弹起来,手指着他,指尖都在抖,“陈言澈!你他妈要不要脸?!谁让你坐这儿的?!”
他把肩上的包随意地往地上一扔,发出沉闷的声响。然后侧过身,手肘支在我们两人座位中间的扶手上,身体微微向我这边倾斜。那张棱角分明的帅脸近在咫尺,黑沉沉的眼睛里清晰地映出我气急败坏的样子。
“脸?”他挑眉,嘴角的弧度恶劣地上扬,声音压得低低的,只有我们两人能听清,“要那玩意儿干嘛?能当饭吃?” 他顿了顿,目光毫不避讳地在我脸上逡巡,像在欣赏自己的杰作,“还是……能让你乖乖坐好?”
“我坐你大爷!” 我被他这无赖劲儿彻底激怒,也顾不上周围投来的好奇目光,猛地抓起桌上那本崭新的《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想都没想就朝他脸上狠狠拍了过去!
“啪!”
一声脆响!
书页拍在他挺直的鼻梁和脸颊上,发出清晰的响声。他大概完全没料到我会在教室里直接动手,动作有瞬间的凝滞,头被打得微微偏了一下。
整个教室似乎都安静了一瞬。周围几个同学的目光刷地一下聚焦过来,带着惊愕和探究。
陈言澈缓缓地、慢慢地转回头。
他脸上没什么明显的怒意,甚至刚才那点恶劣的笑都没完全消失。只是那双眼睛,瞬间沉得像是暴风雨来临前的海面,黑得吓人。他抬手,用指腹随意地蹭了一下被我书角刮到、微微发红的颧骨位置。
“季南初,”他开口,声音不高,却像淬了冰,带着一种危险的平静,“胆子肥了?”
我被他看得心头一紧,握着书的手指有些发白,但输人不输阵,梗着脖子硬顶回去:“滚远点听课!听见没!别他妈挨着我!”
他盯着我,没说话。几秒钟死寂般的对视,空气仿佛都凝固了。就在我以为他要发飙或者直接把我拎出去的时候,他却突然扯了扯嘴角。
“行啊。”他居然应了,语气平淡得诡异。
就在我稍微松懈的瞬间——
他的长腿在课桌底下猛地一动!膝盖带着不容抗拒的力量,硬生生地、极其霸道地挤开了我下意识并拢的双腿,然后结结实实地顶在了我的大腿外侧!隔着两层薄薄的牛仔裤布料,那坚硬的膝盖骨和滚烫的温度清晰地传递过来,带着一种强势的、不容忽视的存在感!
我浑身一僵,像被电流击中!一股麻意瞬间从被他顶住的地方窜遍全身!
“你干什么!”我压低声音嘶吼,身体本能地想往窗边缩,想逃离这种令人头皮发麻的肢体接触。可座位就这么大,旁边是墙,前面是椅背,我根本无处可退!他的膝盖像焊死在那里,纹丝不动,甚至带着点恶意的力道,又往里顶了顶。
“躲什么?”他身体微微前倾,凑得更近,灼热的呼吸几乎喷在我敏感的耳廓上。那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心头发颤的磁性,和毫不掩饰的恶劣,“怕我吃了你?”
轰!
一股热血猛地冲上头顶!耳朵尖瞬间烫得像要烧起来!羞耻、愤怒、还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慌乱,像藤蔓一样死死缠住了我。我猛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瞪着他近在咫尺的眼睛,恨不得用眼神在他脸上戳两个洞:“陈言澈!你他妈是不是有病?!松、开!”
“就不。”他回答得干脆利落,眼神里甚至带上点玩味的笑意。桌底下,他那条顶着我大腿的腿,竟然还轻轻晃了晃!膝盖骨隔着布料,有意无意地磨蹭着我的腿侧!那细微的摩擦感,带着一种令人头皮发麻的暧昧和挑衅!
“你……!”我气得浑身发抖,手指死死抠着桌沿,指甲盖都泛了白。要不是在教室,要不是前面讲台上教授已经走了上来,我绝对一拳砸在他那张欠揍的脸上!
“安静!安静了同学们!” 讲台上,一个头发花白、戴着金丝眼镜的老教授敲了敲话筒,声音洪亮,“我是这门课的主讲,王教授。现在开始点名,点到名的同学答‘到’。”
教室里的嗡嗡声渐渐平息下来。
我像抓住救命稻草,狠狠剜了陈言澈一眼,用眼神警告他“老实点”,然后猛地扭回头,强迫自己把注意力集中在讲台上。可大腿外侧被他膝盖顶住的那一小块皮肤,像被烙铁烫过一样,存在感强得离谱,又麻又烫,搅得我根本静不下心。
“李明!”
“到!”
“张伟!”
“到!”
……
名字一个个念过去。我紧绷着身体,僵硬地坐着,努力忽略旁边那个存在感爆棚的混蛋和他那条该死的腿。心里默念着自己的学号,准备随时应答。
就在这时——
一只骨节分明、肤色略深的手,突然毫无预兆地从旁边伸了过来!动作快得我根本来不及反应!
那只手精准地、极其自然地抽走了我摊开在桌面上的那本《思想道德修养与法律基础》!
“喂!陈言澈你……!” 我猛地转头,压低声音怒视他。
他却看都没看我一眼,修长的手指翻动着崭新的书页,发出哗啦的轻响。目光落在扉页下方学号信息栏的位置——那里需要学生自己填写姓名和学号。
“季南初!”讲台上,王教授的声音恰好响起。
“到!”我几乎是条件反射地大声应道,声音因为紧张和怒气有点发颤。
我的应答声刚落,旁边就传来一声极其轻微的、带着气音的低笑。短促,充满了愉悦和一种……得逞的恶劣。
我头皮一炸,猛地转头瞪向他。
只见陈言澈微微低着头,侧脸对着我。他右手食指的指尖,正轻轻点在我课本扉页“姓名:季南初”那几个工整(被我妈逼着)写下的字旁边。
那里,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人用极细的黑色中性笔,在书页的空白处,刻下了一串清晰又有些潦草的数字:
**0315**
他的指尖就悬在那串数字的上方,轻轻摩挲着光滑的纸页。
然后,他缓缓地、侧过头。
那双深潭般的眼睛在教室略暗的光线下,亮得惊人,带着一种近乎妖异的、摄人心魄的笑意。他微微歪了下头,凑近我的耳边,灼热的呼吸拂过我的耳垂,用只有我们两人能听到的气声,一字一顿地、带着一种令人毛骨悚然的亲昵和宣告,低语道:
“季南初……”
“你的名字旁边……”
“怎么刻着我的生日?”
嗡——!!!
我的大脑瞬间一片空白!像被投入了一颗重磅炸弹,所有的思绪、所有的愤怒、所有的叫骂声都被炸得粉碎!只剩下那串冰冷的数字——“0315”,和他低沉暧昧的耳语,在空荡荡的脑海里疯狂回响!
0315…0315…陈言澈的生日!三月十五号!
谁刻的?!什么时候刻上去的?!我的新书!早上出门前才从包装袋里拆出来!
一股寒意猛地从脚底板窜上头顶!比昨晚在阳台上被他逼到角落时更甚!那感觉,就像自己所有物上被悄无声息地打上了别人的标记,带着一种隐秘的、令人毛骨悚然的占有欲。
我像被施了定身咒,浑身僵硬地坐在那里,血液似乎都凝固了。眼睛死死盯着他指尖下那串刺眼的数字,又猛地转向他那张近在咫尺、带着掌控一切般笑意的脸。巨大的荒谬感和一种深沉的、被侵犯领地的愤怒瞬间淹没了我,烧得我眼前发黑。
“你……你……” 我嘴唇哆嗦着,声音堵在喉咙里,像是破旧的风箱,只能挤出不成调的嘶气声。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指尖冰凉。
陈言澈看着我瞬间失血的脸和惊骇到极点的眼神,嘴角的弧度却越来越大。那笑容里充满了恶劣的、捕猎成功的满足感。他慢条斯理地收回点着数字的手指,然后,那只手竟然又伸进了他卫衣的口袋里。
在我惊恐又愤怒的注视下,他掏出了一样东西。
一颗小小的、独立包装的薄荷糖。绿色的糖纸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微光。
他两根手指捏着那颗糖,在我眼前晃了晃。糖纸发出细微的窸窣声,像是在嘲笑我的惊惶失措。
然后,在讲台上王教授还在念着下一个人名的背景音里,在周围同学或认真或走神的目光盲区中,陈言澈微微倾身,将那颗薄荷糖,轻轻地、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力道,塞进了我因为震惊而微微张开的、干燥的唇缝里。
冰凉的糖纸边缘蹭过我的下唇。
微甜的、带着强烈清凉刺激的薄荷味瞬间在口腔里爆开,直冲天灵盖!激得我一个哆嗦!
他温热的指尖似乎不经意地擦过我的唇瓣,快得像错觉。
做完这一切,他好整以暇地靠回自己的椅背,双手抱胸,那双深不见底的黑眸一瞬不瞬地锁着我,欣赏着我被那颗突如其来的薄荷糖呛得眼眶发红、狼狈不堪的样子。
他微微侧头,再次凑近我的耳畔,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令人心胆俱寒的温柔和笃定:
“压压惊。”
“甜的。”
“以后……管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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