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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亚轩那个细微到几乎要融入尘埃的点头,却像一颗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刘耀文的心湖里掀起了滔天巨浪。
他看见了。清晰地看见了那被泪水浸湿的睫毛下,那微不可察却重若千钧的动作。所有的猜测、所有的疑惑、所有那些被羽毛般目光扫过时升起的奇异感觉,在这一刻都有了答案。这答案不是写在纸上,而是刻在宋亚轩颤抖的承认里,滚烫地烙印进刘耀文的眼底。
世界依旧安静得可怕,只有宋亚轩压抑不住的、细微的抽泣声,和他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在耳膜里轰鸣。
刘耀文捏着那张浅绿色纸片的手,指节因为用力而微微泛白。他看着宋亚轩紧闭双眼、泪水不断滑落的样子,那脆弱得仿佛一触即碎的模样,让他胸腔里翻涌的、混杂着震惊、无措、甚至一丝隐秘狂喜的情绪,瞬间被一种更汹涌的心疼覆盖。
他深吸了一口气,那空气里仿佛还残留着纸片翻飞时带起的微尘气息,还有宋亚轩身上干净的奶香,混合着泪水的咸涩。他没有说话,只是缓缓地、极其轻柔地,将那张写着“他睫毛上有彩虹”的纸片,小心地塞进了自己运动裤的口袋里,紧贴着大腿皮肤,仿佛能感受到那行字的温度。
然后,他动了。
不是后退,而是向前。他弯下腰,高大身影带来的压迫感并未完全消散,却奇异地带上了一种笨拙的温柔。他伸出手,没有去碰宋亚轩紧贴着墙壁的身体,也没有试图抬起他的下巴,而是落向散落在两人脚边和四周地面上的那些彩色纸片。
一张,两张,三张……
他沉默地、专注地捡拾着。动作很慢,带着一种近乎虔诚的认真。每一张纸片,无论大小,无论颜色,他都小心翼翼地拾起,轻轻拂去可能沾染的微尘,然后将它们一张张叠好,握在另一只空着的手心里。
淡黄色的:「3月12日,阴。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太好?练舞时把地板踩得很响,喝水也咕咚咕咚的,像在跟谁生气。我给他递了纸巾,他接过去的时候指尖碰到了我的,好烫。」
浅粉色的:「他笑起来真好看。左边嘴角有个小括号,右边没有。像月亮缺了一小角。今天被马哥逗笑了三次,有一次还笑出了眼泪,睫毛湿漉漉的,像沾了露水的小草。」
纯白色的:「他打完球仰头喝水的时候,喉结滚动的样子……像一座会呼吸的小山丘。阳光照在上面,汗珠亮晶晶的。心跳好快,得赶紧低头。」
格子的:「4月1日,愚人节。骗他说丁哥找他,他信了,跑得飞快。背影真好看,像追着风的小豹子。他回来发现被骗,捏我脸了!好痛!但……他手指好长,捏得一点也不重。」
刘耀文的目光扫过那些熟悉的字迹,那些琐碎的、被他忽略的瞬间,在宋亚轩的笔下被赋予了奇异的光彩和温度。每一个字都像一颗小石子,投入他心湖,荡开一圈圈越来越大的涟漪。原来他皱眉的样子,他喝水时的喉结,他笑起来的嘴角,甚至他无意识的小动作,都被另一个人这样细致地、近乎贪婪地观察着、记录着、珍藏着。
他握着那些纸片的手心,渐渐变得滚烫。胸腔里那股翻涌的情绪,不再是单纯的震惊或心疼,而是掺杂了一种难以言喻的、被如此郑重其事地“看见”和“记住”的震撼与……悸动。
宋亚轩听着那近在咫尺的、纸张被拾起的沙沙声,感受着刘耀文沉默的靠近,心跳非但没有平复,反而跳得更加失序。他不敢睁眼,泪水却似乎流得更凶了。羞耻感几乎要将他淹没。完了,一切都完了。那些隐秘的心事,那些连自己都羞于承认的、带着滤镜的观察,那些笨拙的、试图用文字抓住他光芒碎片的举动,全都被摊开在阳光下,摊开在……刘耀文的眼前。
他感觉自己像个被剥光了外壳的蜗牛,暴露在最不想暴露的人面前,脆弱又难堪。
就在他几乎要被自己的情绪溺毙时,那沙沙声停止了。
刘耀文似乎已经把能捡到的纸片都捡了起来。他直起身,手里握着厚厚一叠五颜六色的“心事”。
宋亚轩感觉到一道目光沉沉地落在自己身上。他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化石。
然后,他听见刘耀文的声音响起,不再是刚才那种紧绷的沙哑,而是低沉了许多,带着一种奇异的、近乎叹息般的温柔,像羽毛轻轻拂过水面:
“宋亚轩儿……”
宋亚轩的心猛地揪紧。
“睁眼。”
这两个字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温和力量。
宋亚轩的睫毛剧烈地颤动了几下,沾着泪珠,终于挣扎着,极其缓慢地掀开了一条缝隙。视线被泪水模糊,只能看到刘耀文靠近的、轮廓模糊的高大身影,和他手中那叠刺眼的彩色纸片。
刘耀文向前一步,彻底拉近了距离。他微微低下头,目光专注地锁住宋亚轩那双被泪水洗过、湿漉漉红通通的眼睛。他抬起那只握着纸片的手,却不是要还给他,而是将其中一张——那张纯白色的,记录着“喉结像小山丘”的纸片——单独抽了出来,举到了两人之间。
“这个,”刘耀文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探究的、甚至有点戏谑的意味,他伸出修长的手指,点了点纸片上“喉结”两个字,目光却一瞬不瞬地盯着宋亚轩的眼睛,“……小山丘?”
宋亚轩的脸“轰”地一下再次爆红,比刚才任何时候都要红,简直要滴出血来。他猛地闭上眼,又想把自己缩起来,嘴里发出一声短促的、近乎呜咽的抗议:“刘耀文!”
“嗯?”刘耀文应着,尾音微微上扬,带着点明知故问的恶劣。他不仅没退开,反而又凑近了些,温热的气息几乎拂在宋亚轩的额发上。他看着宋亚轩紧闭着眼、脸颊通红、羞愤欲死的模样,那点恶劣的心思里,又滋生出更多柔软的东西。
他抬起另一只空着的手——那只刚刚捡拾过他所有“心事”的手——没有犹豫,轻轻地、带着试探性地,用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了宋亚轩滚烫濡湿的脸颊。
指尖传来的温度高得惊人,那细腻皮肤上湿漉漉的泪痕更是让刘耀文的心尖像被什么轻轻掐了一下。他没有擦,只是用指腹极其轻柔地、笨拙地拂过那泪痕,动作带着一种前所未有的珍视。
“哭什么?”他的声音放得更柔,几乎成了气音,响在宋亚轩的耳边,“我又没笑话你。”
宋亚轩被他指尖的触碰和这温柔到不像话的声音弄得浑身一颤,下意识地睁开眼,撞进刘耀文近在咫尺的眸子里。那双平日里带着点锐利和野性的眼睛,此刻盛满了复杂的情绪:有未褪尽的惊愕,有浓郁的心疼,有被震撼后的柔软,还有一种……宋亚轩不敢深究的、亮得惊人的东西。
“我……”宋亚轩张了张嘴,声音嘶哑得不成样子,想辩解,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所有的语言在刘耀文这样专注的凝视下都显得苍白无力。
刘耀文看着他慌乱无措的样子,忽然低低地、短促地笑了一声。那笑声很轻,带着点无可奈何,又带着点认命般的纵容。他捏着那张纯白纸片的手指微微用力,指腹在那行字上又摩挲了一下。
然后,在宋亚轩惊愕的目光中,刘耀文没有把那一叠纸片还给他,而是连同那张纯白的、被他单独点出来的“罪证”一起,重新塞回了自己运动裤的另一个口袋里。动作自然得仿佛天经地义。
“你……”宋亚轩彻底懵了,也顾不得哭了,眼睛瞪得溜圆,带着浓重的鼻音,“你干嘛?还给我!”
“还给你?”刘耀文挑了挑眉,脸上那点戏谑又回来了,他甚至还故意拍了拍鼓起来的口袋,“上面写的可都是我。我的皱眉,我的笑,我的……小山丘,”他刻意加重了最后三个字,满意地看到宋亚轩的耳根又红了一层,“我的东西,我收着,有什么不对?”
“那是我写的!”宋亚轩急了,伸手想去抢,却被刘耀文轻松地用胳膊格开。
“你写的关于我的观察日记,”刘耀文不退反进,微微俯身,鼻尖几乎要碰到宋亚轩的鼻尖,目光灼灼地锁着他,“宋亚轩儿,你偷偷观察我,偷偷记我,现在被我抓到了,是不是该有点……表示?”
他的气息拂在脸上,带着运动后的热力和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侵略性。宋亚轩被他逼得退无可退,脊背紧紧抵着墙壁,心脏快要跳出嗓子眼。他看着刘耀文近在咫尺的脸,那双深邃的眼睛里清晰地映着自己惊慌失措的影子,还有那里面跳动的、越来越清晰的火苗。
“什、什么表示?”宋亚轩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
刘耀文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目光从宋亚轩湿漉漉的眼睛,缓缓下移,滑过他还挂着泪痕、泛着不正常红晕的脸颊,最后,停留在他因为紧张而微微张开的、带着水光的唇瓣上。
那目光如有实质,带着滚烫的温度,让宋亚轩浑身都僵住了,连呼吸都忘了。
时间仿佛再次凝固。空气里弥漫着纸片残留的气息、泪水的咸涩,还有少年之间无声汹涌的、几乎要燃烧起来的张力。
刘耀文的喉结,那个被宋亚轩形容为“会呼吸的小山丘”的地方,极其明显地上下滚动了一下。他的眼神更深,更暗,像酝酿着风暴的夜空。
他慢慢地、极其缓慢地,又靠近了一点点。近到宋亚轩能清晰地数清他低垂的眼睫,能感受到他呼吸间带起的气流拂过自己唇上的微痒。
宋亚轩屏住了呼吸,大脑一片空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那片阴影压下来,看着他眼中自己的倒影越来越大……
就在那距离近到几乎要碰触的临界点,刘耀文却猛地停住了。
他像是用了极大的自制力,硬生生地刹住了车。只是那目光,依旧牢牢地锁着宋亚轩的唇,带着一种毫不掩饰的渴望和某种未宣之于口的确认。
然后,他微微偏过头,滚烫的、带着湿意的气息擦着宋亚轩通红的耳廓滑过,最终,那低沉沙哑、带着致命蛊惑力的声音,清晰地钻进宋亚轩的耳蜗深处,像羽毛搔刮着最敏感的神经:
“宋亚轩儿,下次……”
他的声音顿了顿,气息拂过耳垂,引起一阵细微的战栗。
“想观察我的喉结……”
又一顿,那气息更近,更热。
“或者别的什么……”
尾音拖长,带着一种磨人的暧昧。
“不用偷偷记在纸上了。”
他微微退开一点点,终于对上了宋亚轩完全失焦、茫然又惊惶的眼睛,嘴角勾起一个极其浅淡、却又带着无尽深意的弧度。
“直接告诉我,我给你看。”
“想看多久,看多仔细,”他的声音低得如同耳语,带着一种近乎承诺的认真,“都行。”
轰——!
宋亚轩只觉得脑子里有什么东西彻底炸开了。脸颊滚烫得像是要烧起来,连带着脖子和耳朵都红成了一片。刘耀文的话语,那赤裸直白的暗示和那近在咫尺的、带着侵略性的温柔,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他牢牢困住,动弹不得。他张着嘴,却发不出任何声音,只能徒劳地睁大眼睛,看着刘耀文眼中那几乎要将他吞噬的漩涡。
刘耀文看着他这副完全懵掉、连害羞都忘了的呆滞模样,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他伸出手,这次不再是触碰脸颊,而是带着点亲昵的力道,用指节轻轻刮了一下宋亚轩挺翘的鼻尖。
“傻了?”他低声问,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宠溺。
宋亚轩被他这一刮,才像是猛地回过神,巨大的羞赧后知后觉地排山倒海般涌来。他“呜”地一声,下意识地就想把脸埋起来,却被刘耀文眼疾手快地用一根手指抵住了额头,阻止了他鸵鸟般的行为。
“不许躲。”刘耀文的声音带着点命令式的温柔,却又无比清晰,“宋亚轩儿,看着我。”
宋亚轩被迫抬着头,视线无处安放,只能慌乱地落在刘耀文线条清晰的下颌线上,或者是他微微敞开的领口露出的锁骨,就是不敢再对上那双仿佛能洞穿一切的眼睛。心跳声震耳欲聋,在空旷的练功房里似乎都有了回声。
刘耀文看着他羞得恨不得原地消失的样子,终于不再逗他。他收回了抵着额头的手指,却顺势下滑,轻轻捏了捏宋亚轩因为紧张而微微鼓起的腮帮子——那触感软乎乎的,带着泪水的微凉。
“行了,”他的语气放软,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松弛和不容置疑的占有欲,“这些‘证据’我替你保管了。至于你……”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宋亚轩依旧泛红的眼圈和湿润的睫毛,语气变得认真而郑重:
“宋亚轩儿,你这个‘光’的收藏家,以后……就好好收着吧。”
“只收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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